青色的高空,縷縷薄雲被風力拉得極長。


    微光閃爍,一座直徑千丈的空門冉冉開啟,一條長有百丈左右的小型樓船拉著長長的白色尾跡,從空門中飛馳而出。


    空門閃爍的微光黯淡,組成空門的晶柱向內收縮,樓船開始減低速度,向下俯衝,高空中傳來輕微但是尖銳的嘯聲。


    下方是白茫茫一片大水,淡淡水汽在水麵上隨風搖晃。


    水麵上,一座大島中部,一座高有千丈的大山之巔,一條體長十丈、通體漆黑、唯有腕足赤紅的大蜈蚣飛快的從厚厚的草叢中鑽了出來。


    大蜈蚣半截身體探了出來,他額頭上幽光閃爍,半截人體從他額頭中緩緩鑽了出來。


    這是一個麵容陰鷙、一看就不是什麽善良之輩的老人,三角眼,眸子裏閃爍著慘綠色的幽光,薄薄的嘴唇微微拉扯,露出嘴裏尖銳的獠牙。


    “狗-日-的大晉狗腿子,又來了……”老人低沉的咒罵著,他冷哼一聲,半截身體猶如高溫燒烤的蠟燭一樣融化,迅速沒入了大蜈蚣體內。


    大蜈蚣甩動赤紅色的長足,快速的從山崖上竄了下去。


    他狂奔越過百裏大小的小島,然後一頭紮入了白茫茫的大水中,在水麵上拉出了一條長長的水痕,蜿蜒著向遠處快速遊去。


    這裏是大澤州,十年前,神威軍宣布他們已經剿滅了這裏的主要反抗勢力,於是大晉神國下令,於此建立州治,歸屬大晉神國朝堂直轄。


    大澤州的核心區域,是白茫茫大水之間一塊不大的陸地,大致呈橢圓形的陸塊東西最長九萬裏,南北最寬三萬裏,大致算起來,大概相當於司馬侑受封的厷江伯三萬裏封地的四五個大小而已。


    但是大澤州的領地,可不僅僅是這數萬裏大小的一塊陸塊。


    大澤州包括了這一片白茫茫的,方圓數千萬裏的一片大水,包括了這一片大水上大大小小的數千座島嶼,也含括了大水邊緣的幾座大小不一的半島和周邊的大片山區。


    高空中,正在緩速下降的飛舟船頭,巫鐵雙手握著護欄,俯瞰著下方這一片白茫茫的‘弱澤’。


    弱,是弱水的弱。


    所謂弱水,是一種性質極其古怪的靈水,其質地猶如牛乳、水銀,白花花的很是黏稠,用鐵器攪動,‘嘩啦啦’有金屬撞擊聲。


    這種看似致密、沉重的靈水,偏偏有一種‘入水就沉’的特性。


    不要說活人,就算是一片鵝毛,一片柳絮落上去,也會立刻沉底。


    這方圓千萬裏的大水,盡是弱水。


    對於尋常修士而言,沒有命池境的修為,敢於下水就是必死無疑。


    偏偏這一片弱水中孕養了無數的水族,各種大魚、大蝦、巨龜、老鱉、鱔魚、水蛇等說不清有多少,還有各種稀奇古怪的劇毒水母、劇毒水蛇、劇毒蟲豸等等。


    這一片弱水,是這些水族繁衍生息的洞天福地,水麵上隨時可見各種巨大的水族若隱若現,噴雲吐霧的嬉戲追逐。


    這些巨大的水族都是修煉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強橫存在,他們身上的每一根刺、每一片鱗、每一根骨,都是極好的材料。他們的血肉,更是蘊藏了龐然精氣,對修士,尤其是大晉神國軍隊中這些體修為主的將士,有著極大的滋補作用。


    所以,雖然這一片弱水很是凶險,但是它蘊藏的財富無比龐大。


    又經過神威軍那些精銳斥候的探索,在這方圓數千萬裏的弱水底部,有極其複雜的地貌,有峽穀、有高峰、有密道、有溝渠,下麵生了無數年份古老的水係靈藥,同時孕育了無數的奇珍異寶。


    神威軍的斥候,甚至在下麵發現了一條規模較小,但是可列入天才地寶級的‘水源玉髓’礦,那是鍛造水屬性天道神兵的主材料之一,由此可推算它的價值如何。


    神威軍雖然忙著掃蕩大澤州境內的不安分因素,但是他們依舊第一時間派出人手,將這一條水源玉髓礦采得幹幹淨淨。


    拋開這片弱水中的特產,在大澤周邊的山嶺中,有豐富的礦藏,有無數生長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貴重林木,更有很多藏風納氣的靈穴寶地,裏麵也生長了無數的靈藥靈材。


    由此可知道,大澤州的潛在發展前途極其廣闊,隻要舍得投入,未來大澤州會是一塊富饒樂土。


    而現在,巫鐵是大澤州的州軍主將。


    雖然暫時是一個光頭司令,但是巫鐵從軍部帶來了足夠武裝十萬人的輜重,更從李先生那裏得來了比軍部調撥的輜重軍械更多、更珍貴的資源。


    巫鐵看著下方白茫茫的大水,有點迫切的想要看到大澤州如今是什麽樣子。


    他算是被人粗暴的趕出了安陽城,似乎是奪走了他的功勞的司馬侑等人,也不願意讓他在安陽城礙手礙腳的。


    而李先生和司馬幽,他們也‘忘記了’給巫鐵說明大澤州的情況。


    巫鐵也兩眼一抹黑,不知道大澤州究竟是個什麽狀況——有多少子民,城池規模如何,有多少士卒,如今發展成了什麽樣子,每年能夠提供多少糧草、多少稅收等等……


    “不過,畢竟已經開辟州治十年了,再差,也差不到哪裏去吧?”巫鐵暗自思忖著。


    飛舟向前飛馳,距離下方水麵隻有千丈高下。


    下方白茫茫的弱水中,一條極大的黑影突然出現,伴隨著低沉的咆哮聲,一頭碩大的、形如鯨魚、額頭生了一對兒尖角的大魚猛地竄出了水麵。


    這條體長隻有十幾丈的大魚憑借自身力量猛地竄起來數百丈高,然後他肥碩的肚皮猛地膨脹開來,然後猛地塌縮了下去。


    大魚嘴裏噴出一道水缸粗細的水柱,猶如一條白色的匹練,呼嘯著竄上了千丈高空,精準的命中了樓船的船底。


    百丈長的樓船劇烈的顫抖起來,船體上一片片禁製光芒亮起,一層厚厚的禁製光罩護住了船體。


    負責掌控這條船的一名九品校尉氣急敗壞的咒罵著,他大聲的呼喝著,兩側船舷的甲板猛地翻動,十二架床弩猛地冒了出來。


    ‘嘭嘭嘭’!


    十二根一丈二尺丈,手腕粗細的金屬弩矢呼嘯而出,狠狠的命中了這條大魚。


    大魚身上冒出了十二團火星,數十片巴掌厚的魚鱗被金屬弩矢打得粉碎,大魚怪叫一聲,從高空一頭紮入了水中,連帶著十二根弩矢消失的無影無蹤。


    白花花的水麵上,有一絲絲血水冒了出來,然後很快一翻就不見了半點兒痕跡。


    “混賬東西。”滿臉大胡子的九品校尉朝著水麵咒罵了幾句,悻悻然的走到了巫鐵身後,向巫鐵抱拳行了一禮:“將軍,這大澤州的弱澤中,這些大家夥最是可惡不過,就連神威軍都拿他們沒多大法子。”


    “哦,這樣麽?”巫鐵看了看下方有隱隱波紋晃動的水麵,笑了:“看樣子,他們還不死心,有……十二……不,十八條大家夥藏著,他們還一路跟著呢。”


    笑了笑,巫鐵取出了萬刃車,然後用力催動。


    ‘嘩啦啦’……百萬飛刀呼嘯而出,重重的劈向了水麵。


    方圓數裏的水麵驟然激蕩起來,一片片薄薄的飛刀快速的鑽進水麵,濺起了一個個丈許高的小浪頭。


    巫鐵催動百萬飛刀,將下方的水麵反複的掃了一遍又一遍,足足肆虐了十個呼吸的時間這才收回了萬刃車。


    湊到萬刃車前嗅了嗅,巫鐵皺起了眉頭。


    萬刃車上幹幹淨淨,沒有半點兒血腥味。


    也就是說,這麽聲勢浩大的一番攻擊,居然連一頭大魚都沒傷到?


    巫鐵駭然看著九品校尉:“這弱水……”


    九品校尉苦笑看著巫鐵:“將軍,這弱澤的弱水,極其古怪,那些土生土長的水族,他們在水中瞬息百丈,那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是我們的兵器,若是普通元兵,如水即毀;六煉靈兵之下,入水不能超過九尺;九煉靈兵,也就是能轟下去五六丈的深度。”


    “大人手中仙兵,三煉仙兵,大概也就能入水二三十丈,就力道全無。”


    “可是二三十丈深,對這些水族而言,閃避起來實在是太輕鬆了……所以這些大家夥,除非他們主動跳出水麵挑釁,否則想要擊傷他們都很是困難。”


    巫鐵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他頷首道:“這弱水,倒是他們的天然屏障,難怪囂張如斯。”


    九品校尉搖頭苦笑:“將軍,單單這些水族也就罷了,這大澤州,對將軍您威脅更大的,還是陸地上的那些玩意兒……嗯,嗯,這十年……”


    巫鐵看著這九品校尉,隨手塞了一袋金幣過去:“還請校尉多多指點?”


    九品校尉順手收起了金幣——巫鐵又不是他的直屬上司,被打發到大澤州這種窮鄉僻壤任職的,可見是沒什麽後天靠山的,收了巫鐵的好處,這九品校尉到也不怕巫鐵事後找他麻煩。


    “大人,這大澤州開辟不過十年,這州主麽……已經換了五任……其中四位,都是被刺殺暴斃,隻有一人,是被毒蟲咬傷,不治而亡啊!”九品校尉看著巫鐵,輕聲道:“至於說這州軍的主將麽……您到了,就知道了,萬事當心,當心啊!”


    九品校尉有點憐憫的看著巫鐵:“尤其,您連一個親兵、心腹都沒帶來,這,這……您也太兒戲了一些。”


    巫鐵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他倒是想要帶幾個親兵心腹,可是他的親兵心腹全都被司馬侑奪走了,在軍部的檔案上,他的親兵心腹早就全部陣亡了……


    “看來,這大澤州,不太平啊!”巫鐵深有感觸的歎了一口氣。


    “太不太平了!”九品校尉連連搖頭:“把您送到了,咱們連夜趕路回去,過了這一道空門,我們去那邊的楓州過夜,咱們是絕對不會在這邊整修的了。”


    巫鐵幹笑不語,大澤州,真的就亂成了這個樣子?


    他又向下方看了看,水麵上又出現了大量的波紋,有更多的大型水族聚集了起來,也不知道他們想要幹什麽。


    不過,前方已經出現了一片陸地,這些水族這時候聚過來,也有點晚了。


    飛舟快速飛入了陸地上空,向著陸地深處飛行了數百裏,前方可見一片濃密的叢林中,人工開辟出了一片方圓近百裏的平地,上麵稀稀拉拉的有著一些人工建築,稀稀拉拉的一些人影有氣無力的晃來晃去。


    “這裏就是大澤州了。”九品校尉飛快的說道:“將軍大人,您,可以準備下船了。”


    ‘咚’!


    巫鐵扛著重裝馬車從樓船上跳了下來,九品校尉親自動手,幫巫鐵將拉車的兩頭重駝角馬給扛下了船,然後他向巫鐵打了聲招呼,真的是連落地都不落地的,就這麽原路跑了回去。


    兩頭壯碩的角馬一左一右的站在巫鐵身邊,有點不安的打著響鼻。


    巫鐵呆呆的看著麵前的……按照那九品校尉的說法,這一片方圓百裏的地盤,就是如今大澤州。


    沒錯,這方圓百裏的林間空地,四周隻是用圓木壘砌了一個三丈高的木圍欄,總人口大概二十萬上下的土圍子,就是如今的大澤州了。


    “我……”


    巫鐵隻覺眼前微微發黑。


    “草……”


    巫鐵看著腳下一尺深的淤泥,看著頭頂盤旋著的大群蚊蠅,再看看附近猶如行屍走肉的幾個男女,他終於忍不住罵出了聲。


    哪怕他對‘霍雄’的功勞被搶之事,其實並無多大懷恨,可是這一刻,巫鐵將司馬釁、司馬侑,連帶著司馬侑身後的烆王和令狐氏,全都恨到了骨子裏。


    足夠冊封一品伯的功勞,他們就給了巫鐵這麽點‘補償’,就把他給打發了?


    這是一個州治?


    ‘霍雄’出身的花蟲城已經是中恒國九山州平湖郡最偏僻的小城了,花蟲城也有百萬人口啊!


    這大澤州,這一片土圍子,就是大澤州?


    城池呢?官衙呢?軍營呢?還有,這裏的軍方驛館呢?負責迎接的驛丞和一眾官吏呢?


    “來個活人,帶喘氣的!”巫鐵身體微微騰空,站在了淤泥上,氣急敗壞的咆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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