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家大隊進城了。


    進城時,還出了一點小插曲。


    第一架重型掛車慢悠悠的走進城門洞,城門洞內,二十八顆血色明珠同時放出奪目光芒,偌大的城門洞中,憑空冒出了一柄柄煙霞繚繞的血色靈兵,從四麵八方封死了這架重型掛車。


    尖銳的警號聲從城門洞中傳來,一名城防軍校尉驚呼:“車內人身上,有違禁之物。”


    還不等司馬犬反應過來,那一柄柄憑空浮現的血色靈兵向內一個交錯,重型掛車上的車廂就寸寸碎裂,露出了裏麵二十幾條人影。


    除了之前出現的白發老人,陳設華麗猶如一座小殿堂的車廂內,正中一張大椅上,正歪歪斜斜的坐著一個光著上半身,下身隻穿了一條寬大絲綢長褲,光著腳丫子,被一群美貌侍女圍在正中的青年。


    靈兵絞殺,車廂粉碎,這青年頓時嘶聲尖叫起來。


    “作甚?作甚?怎麽回事?你們花蟲城好大的膽子,你們想要謀財害命麽?”


    數百柄靈兵懸浮四周,鋒芒鎖定了這個青年。


    城門洞上向前的血色明珠同時放出一縷極細的血光,二十八條血光罩在了青年左手腕上佩戴的一枚幾乎遮住了整個小臂的護腕上。


    尖銳的警號聲不斷,喝了些酒,有點麵皮酡紅的青年呆了呆,手忙腳亂的從大椅背上掛著的衣衫裏掏出了一份公文,用力的蓋在了護腕上。


    公文放出熠熠光輝,一枚印璽虛影在公文上閃了閃,這枚護腕表麵噴出一絲絲煙霞,在青年頭頂交錯出了長寬高都在三丈左右的一個空間。


    “少爺我,我這枚芥子手鐲,可是得到州府特準的。”青年咬著牙厲聲道:“還不速速收起監測陣法?難不成,你們想謀害了本少爺?”


    巫鐵的眉頭挑了挑。


    長寬高都隻有三丈的儲物手鐲……但是實實在在的,在大晉神國內部,儲物手鐲是‘武備禁品’,任何人進入城池,都會受到城內監測陣法的檢查。


    尋常人若是敢攜帶儲物手鐲四處亂走,那是死定了。


    不要說尋常人,就是司馬犬這樣的普通城主,甚至是一般的大家族的子弟,都沒有資格佩戴儲物手鐲。


    更甚者,按照霍雄的記憶。


    以大晉神國軍部頒發的‘武備禁令’,類似平湖郡的郡守,平日裏也隻能攜帶一枚長寬高不超過五丈的儲物手鐲,若敢超出一尺空間,那就是僭越,那是要砍頭的罪名。


    花家固然在平湖郡是排名前十的大家族,他們也隻有家主有資格佩戴一枚小容量的儲物手鐲。


    這位花家大少爺隨身攜帶了一枚三丈方圓的儲物手鐲,顯然是違規的,而且是極大的違規的。


    不過,既然他手上有州府頒發的特許令,這又是另外一碼事了。


    巫鐵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手腕上配搭的,神武軍頒發的製式手鐲——以他八品校尉的軍銜,他手上這枚儲物手鐲長寬高都在十丈上下,足以儲存他麾下四百餘士卒征戰數年的輜重消耗。


    這是大晉神國軍方的特權。


    有這小小的手鐲就能看出來,大晉神國的軍部和地方貴族的關係如何。


    所以才有了之前李大佑的那句話嘛,哪怕有了禁魔殿通傳的情報,隻要那些‘危險分子’沒有直接在花蟲城內放火殺人,危害到城主府和幾個大家族的切身利益……


    哪怕神武軍和那些‘危險分子’打出腦漿了,城主府和幾個大家族基本上也不會出手援助。


    神武軍直屬大晉神國軍部……而花蟲城的城主,還有那些大家族,他們屬於中恒國,屬於九山州,屬於平湖郡,對你神武軍愛答不理的,那是本分。


    司馬犬手忙腳亂的掏出城主印璽,朝著城門洞輕輕一晃,二十八顆明珠同時黯淡。


    一柄柄憑空凝現的靈兵化為絲絲霧氣飄散,第一架重型掛車慢悠悠的進了城。車架上的花家大少爺臉色陰沉,在一群侍女的伺候下穿戴好衣衫,目光不善的朝著道路兩側的屋舍上下打量著。


    城主府的人帶著城防軍的士卒冒了出來。


    從東城門入口開始,他們開始清理這一整條大街兩側的民戶。


    他們大聲呼喝著,催促這些民戶帶著一些隨身衣物和細軟趕緊離開自家宅院,將自己的宅子騰出來給花家的大隊人馬居住。


    不僅如此,因為很多民戶的大門狹小,根本無法讓這些長有十丈左右、寬有三丈上下的重型掛車進入,那些城防士卒在城主府官吏的催促下,無奈何的將那些民戶的大門、圍牆推倒。


    到處都是雞飛狗跳,到處都是院牆、大門崩塌的聲音。


    到處都是花蟲城百姓的叫罵聲。


    都是本鄉本土的土著,那些城防軍士卒中不少人還是這些被趕出家門的民戶的熟人、親眷,好些百姓指著這些城防軍士卒破口大罵,好些士卒一個個麵皮通紅、囁嚅著停下了手。


    花家的大群重騎護衛衝了上去,拎著皮鞭就是一通猛抽猛打。


    好些百姓被打得頭破血流在地上亂滾,好些城防軍士卒暴起反抗,同樣被輕鬆打倒在地。


    司馬犬憤怒的咆哮聲幾乎傳遍了半座城池:“反了,反了……你們一個個想要造反麽?一群該死的下賤東西,趕緊滾出來,讓花家少爺的貴屬好生休息!”


    “花心心!”花家大少站在司馬犬身邊,慢條斯理的說道:“本少,花心心……這名字,是我花家老祖起的。”


    帶著一絲矜持,一絲嘚瑟,花家大少花心心輕笑道:“本少爺出生之時,有異象生成,有大群百鳥齊聚本少爺母親的產房上空……我家老祖說,本少有天生的大氣運,對本少寵到心坎上,故而以‘心心’為名。”


    “心少!”司馬犬一臉諂媚的朝著花心心深深鞠躬了下去。


    “罷了……”花心心不知道從哪裏弄了一柄上繪春宮的折扇,輕輕的拍了拍司馬犬的肩膀。


    “花蟲城,隻是小城一座,你這城主,想來也沒什麽油水……好生為本少效力,本少不會虧待你的。本少別的本事沒有,對本少看得順眼的人,給他謀一個更好的中等城池,這點麵子還是有的。”


    司馬犬激動得渾身都在哆嗦,他感激涕零的看著花心心,眼看著就要激動得眼淚都噴出來了。


    巫鐵頓時惡寒不已,他激靈靈打了個寒戰,低聲咕噥道:“哪裏來的這麽個極品貨色?我也隻是三年沒回花蟲城而已。”


    李大佑已經收到風聲,帶著幾個神武軍士卒匆匆趕來,正好聽到了巫鐵的抱怨。


    “這位城主大人,剛來了半年。”李大佑輕聲道:“畢竟是名列黃卷的……皇親國戚嘛……也不知道他花了多少本錢,把原本的城主給頂替掉了。”


    “不過,這位城主大人上任半年,該得罪的都得罪光了……怕是為了當這個城主,他把自家積蓄掏空了……所以,他來了花蟲城後,很努力在刮地皮。”李大佑譏嘲的說道:“隻是,花蟲城的那幾個大家族,不賣他的麵子,把他派去索要好處的心腹打了個半死丟了出來。”


    搖搖頭,李大佑歎息道:“所以,他隻能從百姓頭上刮油水……你聽說過麽?現在從城外大山上砍柴,柴薪入城門,二十斤柴薪都要交一個銅錢的‘山林護養費’。”


    巫鐵張了張嘴。


    他剛回花蟲城,這幾天都忙著盯死東城門,也沒注意打聽市井流言,哪裏知道這些?


    ‘山林護養費’?


    “這是個天才啊!”巫鐵看著司馬犬,幽幽歎了一口氣。


    “小霍你學會說笑話了……不過,這樣蠻好。”李大佑搖頭笑了笑,然後皺起了眉頭:“這花家,搞這麽多東西過來……嘖,他們真是來勘測礦脈的?”


    一架又一架重型掛車不斷進入城中。


    掛車上碼放著許多重型金屬構件,各種稀奇古怪的機械,巫鐵一時間也分辨不出那都有什麽用。


    上千架重型掛車,上萬人手湧入城內,花家的護衛在打人、趕人,花蟲城的百姓在哭喊、叫罵,司馬犬在咆哮、嗬斥,花心心帶著幾個護衛,賊眉鼠眼的在人群中朝著各家各戶的大姑娘小媳婦亂瞟。


    花蟲城東城門這一塊頓時一片混亂,烏煙瘴氣的,巫鐵和李大佑都是一陣淩亂。


    突然間,一頭重型駝獸不知道被什麽驚嚇住了,體型龐大猶如猛獁象的駝獸一聲怪叫,猛地朝著路邊衝了過去。它一頭撞倒了巫鐵這幾天一直在喝茶的茶樓,坍塌的茶樓裏頓時傳來好些茶客的痛呼聲、叫罵聲。


    現場一片混亂,花家大隊中好些人跳下大車看熱鬧,嘻嘻哈哈的大堆大堆的人擁擠在大街上,將整條大街堵得水泄不通。


    巫鐵攤開了雙手,麵無表情的說道:“功曹大人,還是通知禁魔殿吧……要麽,讓他們派人來幫忙,要麽,讓他們提供更準確的情報。這樣子,讓我們怎麽辦?”


    李大佑也是一臉苦澀的看著這混亂的局麵。


    他們小心翼翼的做了準備,做了一些布置,原本以為是要抓一頭狡詐的惡狼……結果,惡狼沒來,來了一大群混不吝的野豬,將整個莊稼地搞得稀爛。


    “我去聯係禁魔殿的人……城內的事情,你不用管了。”李大佑咬著牙說道:“花家本身,不會出什麽亂子,城內若是有事,我可以按照緊急軍務條例,征召花家護衛彈壓。”


    “你帶著人,在城外盯死一切風吹草動。”李大佑苦笑道:“花家太鬧騰,我怕那些人,會趁亂生事。”


    巫鐵看看李大佑,李大佑看看巫鐵,都覺得挺為難的。


    不知道對手是誰,不知道他們想要幹什麽,不知道他們如今在哪裏,在籌謀什麽……什麽都不知道,隻知道有人要來做壞事……


    巫鐵很想問李大佑——大晉神國禁魔殿的那群家夥,是豬麽?


    混亂的人群中,突然傳來了尖銳的喊聲。


    ‘啪’的一聲,耳光聲極其的清脆悅耳。


    花心心的怒吼聲傳來:“賤人,本少隻是摸你一下屁股,你敢打本少?”


    人群越發擁擠,花家的數十個護衛硬生生在混亂的人流中隔開了一個三四丈大小的圈子。


    一個生得頗為明麗的少女被兩個侍女擋在身後,少女麵皮通紅,咬著牙猶如一頭發怒的小貓,死死的盯著花心心,眼眶裏淚水盈盈,順著白皙的麵頰不斷的淌下來。


    花心心卷起袖子,同樣直勾勾的盯著少女怒聲叫罵:“好一個堅韌,本少是隨便什麽女人都摸的人麽?要不是你還有幾分姿色,小家碧玉頗有可取之處,本少……”


    一道寒光突然從人群中噴出,‘噗嗤’一聲洞穿了花心心的心口。


    那是一柄造型奇異的三菱刺,小手指粗細,半尺長短,黑漆漆的三菱刺上密布著無數的尖銳倒刺,倒刺的尖端藍汪汪的,顯然淬了劇毒。


    更加歹毒的是,三棱刺入體之後立刻爆開,無數劇毒倒刺、碎片在花心心胸膛內爆炸開來,將他上半截身軀打得和豆腐渣一樣。


    無數血水噴出,花心心的身體抽搐了一下,眉心突然裂開,一縷靈光纏繞的神魂哆嗦著破體飛出。


    “本少……本少……本少天賦異稟的肉身啊!”花心心的神魂看著癱在地上,已經不成人形的肉身,突然歇斯底裏的尖叫起來:“本少的肉身,肉身啊!嗚嗚,嗚嗚,老祖說,本少的這肉身天賦異稟,定然是胎藏境的潛力……嗚嗚!”


    一個飄忽不定的陰冷聲音在人群中傳來,時而東時而西,聽不清到底從哪裏傳來。


    “如此惡少,欺淩我花蟲城百姓……當街調戲民女,該死!”


    人群中,一個紅臉龐的漢子突然舉起了右手,大聲的咆哮起來:“花蟲城的鄉親們,吾等豈能容這等惡人隨意欺淩?打死他們!”


    這身量比尋常人高出小半截身軀的漢子不知道從哪裏拔出一根熟銅棍,‘嘭’的一聲砸在了一個花家護衛的腦袋上。


    這漢子看似不出眾,一出手,就有一股凶厲異常的氣息爆發出來。


    那重樓境的花家護衛措手不及,居然被他一棍直接打死。


    “殺!”人群中,十幾個精悍的漢子突然拔出兵器,悍然殺入了花家護衛大隊中。


    一直跟在花心心身邊,那發須蒼白的老人身體哆嗦了一下,他絕望的看著躺在地上的花心心肉身,聲嘶力竭的尖叫起來:“抓住刺客,抓住他們……誰敢朝我們花家出手的……殺了他們!”


    花家護衛頓時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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