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皮


    躊躇滿誌的王文達根本沒想到,張麗娜會找上門來跟他算賬。


    這是星期天的早上,張麗娜一進門就問:“靜靜哩,去哪裏了?”


    王文達還以為靜靜出了什麽事,就說:“怎麽啦?不是每個星期天早上都補習英語嗎?”


    張麗娜這才將包兒啪地一聲摔到茶幾上,指著王文達大罵了起來:“王文達,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你以為你聰明,你以為你算計得天衣無縫?真沒有想到,你原來這麽卑鄙無恥!”


    王文達仿佛當頭挨了一悶棍,不知東西南北,隻怔怔地看著張麗娜,心裏卻在想,是不是我與劉燕過夜的事兒讓她知道了?不對呀,就是她知道了也沒有理由來罵我啊,她憑什麽?我愛跟誰就跟誰,她能管得著?


    張麗娜緩了口氣,沒等王文達說話又繼續罵了起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裝得再好,算計得再好,也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不要以為你聰明,別人都是傻子,想怎麽糊弄就怎麽糊弄,我告訴你,我也不是這麽好欺負的,我要不是看在你是靜靜爸爸的份兒上,我絕對饒不了你這個騙子!”罵著,竟然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王文達越聽越糊塗,等張麗娜罵完了才得空隙反擊:“你這是犯哪門子邪,亂七八糟地胡說些什麽?是不是上內蒙演出得了狂犬病?怎麽一大清早就來咬人?你說我是騙子,我騙你什麽了?”


    張麗娜說:“你看你看,還一本正經的,假裝什麽?你越是這樣,越讓人瞧不起!你騙我什麽,難道你不知道?”


    王文達越聽越氣:“我騙你什麽?你給我講清楚。你怎麽這麽說話?純粹是個潑婦!”


    “好呀!你罵我是潑婦?”張麗娜一聽罵她是潑婦,一下子跳了起來:“王文達,你手拍胸膛想一想,要不是我,能有你的今天?要不是我給你後麵撐著,你能當上副局長?你現在倒好了,官當上了,腰杆子硬了,倒罵我是潑婦。我要是個潑婦,你能當上副局長?我要是個潑婦,你就是當上了也要把你拉下來,王文達,你信不信?”


    王文達冷笑了一下,心裏卻對這個女人恨透了。過去我真是瞎了眼,怎麽能跟這樣素質的女人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她過去不是這樣的,莫非最近受了什麽刺激?麵對行為反常的張麗娜,他心裏先是自怯了三分,畢竟自己的副局長當得不太光明正大,且有把柄在她手裏,現在還要穩住她,不能逼她,若是把她惹急眼了,說不準真的會做出什麽傻事來。這樣想著,王文達便馬上換了一種口氣說:“你有話好好說嘛,是你受了什麽委屈,還是我無意中傷害了你?你不說清楚,我怎麽知道?”


    張麗娜本來就有一肚子的委屈,現在一聽王文達說到了委屈,就果真感到十分委屈,不由得鼻子一酸,就委屈地大哭了起來。


    張麗娜自從搬走後,就與劉光德住在了一起。劉光德的物質條件的確很好,有車有房,最主要的原因是這麽多年來他還一直愛著她,這使她深為感動。一個離婚的中年女人最想得到什麽?不就是找一個疼她愛她有穩定收入的男人麽?在張麗娜搬過去的日子裏,她的確在劉光德那裏找到了這種幸福的感覺,找到了一種令她安逸的全新的生活。張麗娜原以為自己會長久地幸福下去,沒想到她這次從內蒙演出回來後,情況遠不如她想象得那麽美好。


    她們歌舞團這次到內蒙去巡回演出了一個月,本來是下星期一回來,張麗娜也提前打電話告訴了劉光德,沒想到最後那場演出臨時被取消了,他們隻好提前兩天趕了回來。張麗娜想給劉光德來個驚喜,也就沒有再給他打電話。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夜裏12∶00了,她以為劉光德睡下了,就悄悄打開門,想給劉光德一個突然襲擊。然而,當她走進臥室時,看到的不是劉光德一個人,而是兩個人。劉光德正光溜溜地壓在一個白嫩的小身子上晃動著。最可恨的是,劉光德並沒有因她的出現停止下來,而是回頭看了她一眼後,緊接著又晃動了兩三下,才伏在了那個白生生的小身子上,下麵那個不要臉的還像殺豬一樣大叫著。


    “別叫了!”張麗娜終於忍不住了,用她唱歌的嗓子大叫了一聲。


    那叫聲突然戛然而止了,劉光德的臂彎裏卻抬起了一張臉,那是一張俊俏的臉,年輕、生動,充滿了活力,看上去紅彤彤的,像一隻熟透了的蘋果。不知道這蘋果上的紅色是張麗娜給嚇出來的,還是她像殺豬一樣喊叫時喊出來的?張麗娜自然不會去考證這些,她隻感到她的人格受到了極大的侮辱,隻感到她的血液急速地加快,一下就衝上了她的頭臉。


    “你……你……你這個小*,你給我滾!”張麗娜用手指著那隻紅蘋果,氣急敗壞地說。紅蘋果開始說話了:“劉哥,這是誰呀?”張麗娜不聽這話則已,一聽她還竟然管劉光德叫劉哥,還問自己是誰,氣不打一出來,就逼著劉光德說:“劉光德,你給我說清楚,她是誰?”劉光德這才從紅蘋果的身上下來,一邊穿著衣服,一邊對床上的蘋果說:“好了好了,快穿衣服。”張麗娜還不依不饒地逼著劉光德說:“你聾了還是啞了?我問你,她是誰?”劉光德說:“你不都看到了嗎?她是我過去的一個朋友。”張麗娜又逼上去說:“我是你的什麽?你怎麽不告訴她?”劉光德說:“女朋友呀!”張麗娜一伸手,“啪”地給了劉光德一記耳光。待打第二個時,劉光德突然一把擋開說:“幹什麽?難道我說錯了,你不是我的女朋友難道是我老婆?”紅蘋果說:“喲!劉哥,女朋友就這麽厲害,如果將來成了你老婆還不把你吃了?”


    張麗娜指著紅蘋果說:“夾住你的逼!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兒。”紅蘋果說:“你看你這位大姐,難怪劉哥不喜歡你,一點都不溫柔。我有沒有份兒不是你說了算,是不是劉哥?”


    張麗娜哪裏能忍得了這種氣,就逼近紅蘋果質問說:“我溫柔不溫柔關你屁事?你哪有資格在這裏彈嫌我?你這個死不要臉的*,還不趕快給我滾!”罵著,衝上去就給了蘋果一巴掌。


    蘋果當然也不是吃素的,她光著屁股上來反打了張麗娜兩個耳光,兩個人就扭到了一起。張麗娜罵她是“*”,蘋果罵她“你才是*”。劉光德回頭一看,兩個人打得難分難解,就大喝一聲說:“夠了,你們別鬧了好不好?”


    兩個人正打到氣頭上,就像兩隻鬥架的老母雞,哪裏能聽進去劉光德的勸說?


    劉光德眼看張麗娜要吃虧,一把扯過她說:“別打了!打什麽打?”張麗娜說:“怎麽了,劉光德,是不是打著她你心疼了?”劉光德說:“你怎麽是這樣一個人?打了這個還要打那個,唯恐天下不亂。”張麗娜說:“究竟誰唯恐天下不亂?你幹了見不得人的事,還有臉說我?今天你給我講清楚,你是要她,還是要我?蘋果說:“你以為你是誰?不也就是個爛貨,還說別人?”劉光德回頭對蘋果說:“你少說一句行不行?別人不會把你當啞巴。”蘋果壓低聲音說:“我就是看不慣這種既想當*又想立牌坊的人。”張麗娜指著蘋果說:“你在說誰?”劉光德說:“好了好了,別爭了別吵了,有什麽好吵的?”張麗娜一下跳了起來:“劉光德,我給你講清楚,今天有她沒有我,有我沒有她!你是讓她走還是讓我走,放屁崩坑,痛快些!”蘋果說:“別為難劉哥了,我走!等過幾天你搬走了我再來住。”蘋果說著,穿好衣服,拎起包兒,走到門口,回過頭來說:“劉哥,再見!”


    等蘋果出了門,張麗娜的精神徹底垮了下來,不由得悲從心來,委屈極了,淚水嘩地衝了出來。想想自己從小到大,父母愛著她,丈夫疼著她,她何曾受過這種窩囊氣?現在倒好,為了這樣一個下三爛男人,讓她失去了家,到底為個啥?她越想越氣,越氣就越哭。剛開始是嚶嚶地啜泣,到後來就變成了撕心裂肺的號啕大哭。她本來聽到王文達升為文化局副局長後,就後悔得要命,想著能在劉光德這裏得到一些安慰,也好使她的心理平衡些,沒想到興高采烈地回到了所謂的家裏,遭遇的卻是這樣的一幕。


    劉光德說:“好了好了,別哭了,你也打過我了,罵過我了,還哭什麽?你不是說好後天回來嗎?你提前回來也不打一聲招呼,你要早些告訴我,也不會發生今天的事。”


    張麗娜突然停止哭鬧,一下跳了起來說:“你這是人話嗎?好像一切都成了我的錯,我不該來,不該打斷你們的好事?是不是?我算瞎了眼,今天才看清楚你是什麽東西!還口口聲聲地說愛我,喜歡我,你就是這樣愛的,這樣喜歡的?”張麗娜越說越激動,想起他說的這些話,想起剛才那一幕,他明明看到了她,最後還要晃動幾下,就越發憤怒。“劉光德,你真讓人感到惡心!看著你那副醜陋不堪的樣子,連畜牲都不如。我好端端的日子不過,好端端的官太太不當,跟了你,算是倒了八輩子黴了。你還這樣汙辱我,和那個小*一起汙辱我!”


    劉光德的臉上有點掛不住了,就反駁說:“不錯,王文達是一表人才,現在又當了文化局的副局長,那麽好的一個人,你為什麽不跟他過?你自己怎麽不找找原因?”


    張麗娜說:“劉光德,你還是個人嗎?你難道不知道我為什麽跟他離婚的嗎?”


    劉光德說:“不就是嫌他窮唄。”


    張麗娜罵道:“你真不是個東西!”罵著過來又要打劉光德,劉光德一把將她推到了沙發上,突然大吼了起來:“你這個女人太不識抬舉了,剛才我忍讓了你,現在又來了?難怪王文達不要你。”


    張麗娜爬到沙發上嗚嗚嗚地哭了起來:“為了你,我放棄了王文達,放棄了過去的家,現在成了你的人,你又反過來這麽說我。要是有點良心的人,哪能說出這樣的話?”


    劉光德說:“得了吧!說得比唱得還要好聽。是你放棄王文達,還是王文達放棄你,隻有天知道。你不是說他當官泡湯了,錢也花光了嗎?為什麽你一離開他,他很快就當了官,還談了女朋友?上次晚上他們一起吃飯時我都看到了,又年輕又漂亮。你以為你是20年前剛登台呀?不行嘍,一茬一茬的新人冒出來了,就得代替你們,不代替,社會怎麽發展?人類怎麽進步?”


    張麗娜麵對這樣的人,還有什麽道理可講?還有什麽話可說?


    這一夜,她躺在沙發上一夜沒有合眼。想起王文達,她恨,想起劉光德,她更恨。她突然覺得在這兩個男人麵前,她就像一個輸得精光的賭徒,什麽都沒有了,哪怕是最後的一點尊嚴。按她的性格,劉光德這裏她無論如何也待不下去了,她容忍不了那齷齪的一幕,更容忍不了劉光德對她這種無所謂的態度。她決計明天要搬走,搬到她的娘家去,盡管搬過去肯定很難堪。


    然而,到了次日,她又突然改變了主意,要找王文達算賬去。她覺得今天的一切都是由王文達一手造成的,王文達為了達到離婚的目的,故意說錢兒打了水漂了,當官泡湯了,等他離了婚,又是當官又是處女朋友。她覺得她顯然被王文達耍了,於是,她便來到她過去的家,要當麵揭開王文達的畫皮。


    當她嗵嗵嗵地向王文達發完了火之後,王文達反問她是不是受了什麽委屈,她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竟然大哭了起來。哭過後,她才放慢了語氣說:“王文達,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副局長的位子定下來了,才故意在我麵前演戲讓我看?”


    王文達冷笑了一聲說:“怎麽可能呢?你也不用腦子想想,王天壽頭天剛答應下來,第二天就死了,這是我能編得出來的?”


    張麗娜覺得王文達冷笑的樣子很酷,很有男人味。過去他從來沒有冷笑過,這是他當了副局長後,她第一次看到他。不過他講的也有道理,當時的情況確實是這樣,讓王文達裝恐怕也裝不出來。


    張麗娜又提出了第二個提問:“還有那個女的,你們是不是好了很長時間了?”


    王文達終於搞清楚了,張麗娜知道了他與劉燕的事,就含糊其辭地說:“那怎麽可能呢?也是剛剛才認識,還不到一星期。怎麽,你們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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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麗娜一聽就明白了,王文達沒有騙她。她本來就覺得王文達和劉光德不是同一類型的人,隻怪她脾氣不好,又受了刺激,才來興師問罪。現在聽王文達這麽一說,冰釋前嫌,就馬上對他有了好感,便改了口氣說:“文達,對不起,怪我被劉光德氣暈了頭,才說了那樣的話。”


    王文達說:“沒什麽,隻要你知道我不是那種人就行了。你說劉光德氣了你,他對你怎麽了?”


    張麗娜就歎了一聲說:“也沒有什麽好說的,都是小事兒。”


    王文達說:“要是這樣倒罷了,我還以為他欺負你了。”


    張麗娜一聽,眼淚差一點掉了下來。她覺得還是王文達好,說話文質彬彬的,而且對她也一直很好。隻怪自己太任性,一步走錯百步錯,她真後悔自己當初鬼迷心竅,這麽好的一個男人不守住,為什麽偏偏跟了那樣的下三爛?他哪裏能與王文達比?他除了有幾個錢,什麽都沒有。如果王文達能夠原諒她,能夠接受她,她一定要好好珍惜,好好過日子,再也不折騰了。她心裏不由得燃起了一絲希望的火苗,而且那火苗越燃越旺。最終,她還是忍不住說出了口:“文達,怪都怪我當初太任性了,你能不能給我一次改錯的機會?”


    王文達聽了,本來又要冷笑,但是,這次他沒有笑在臉上,而是笑在了心裏。他覺得張麗娜真是太幼稚了,你跟劉光德睡得不想睡了,又想回來,哪那麽容易?我這裏又不是回收站,你說走就走了,留也留不住,過得不好了,又想回來,天下哪有這麽好的事?不要說我現在當上了副局長,就是沒有當上我也不吃回頭草,三條腿的驢找不到,兩條腿的女人有的是,還怕找不到更好的女人?當然,這樣的話他隻是心裏想想,說出口肯定會刺傷她的。現在對她輕不得也重不得,太重了,物極必反,把她逼急眼了反咬你一口,別壞大事了。於是,便微笑著說:“麗娜,你有這個想法怎麽不早說?我現在剛剛處了女朋友,都與她有了那種關係,分手是不可能的了。你們就好好過你們的日子吧,別對我抱任何希望了。”


    張麗娜說:“有了那種關係算什麽?文達,我不在乎的,真的不在乎,現在隻要能得到你,我什麽都不在乎。”


    王文達心裏想,這個女人怎麽這麽愚蠢,過去也沒有這麽傻呀,怎麽現在突然變成這樣的一個人了?我把話已經說得非常明白了,你還聽不出來?你不在乎我跟別的女人睡覺,我卻在乎你跟劉光德睡覺。他心一橫,冷冷地說:“我答應了她,我得對她負責!”


    張麗娜說:“現在有沒有挽回的可能了?”


    王文達搖了搖頭說:“沒有這種可能了。”


    張麗娜隻好無望地拿起了包兒,走到門口又折回身子說:“祝賀你!如果有一天,你還是覺得我好,我會再回到你的身邊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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