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來有鬆江女諸葛之稱的岑二娘自己也不知道她是怎麽回到房間的,一路上,她腦子裏亂哄哄想的全是剛才唐鈺的怪異表現。www.tsxsw.COM


    “你下去吧,沒有我的吩咐不用進來。”


    進了門岑二娘就匆匆打發走霞兒輕輕把門帶上,也不管冷熱,胡亂在桌上找了兩三杯涼茶吃下去讓壓不住心頭怒火。


    這個唐鈺,也,也太過份了。


    想到剛才唐鈺的舉動,岑二娘就沒由來的臉紅了一下,銀牙咬著紅唇,眼淚幾乎要落下來。


    沒辦法,她那柔若無骨的腰肢,晶瑩似雪的肌膚,還有那寬大衣袍都遮掩不住的圓潤美好曲線……都是與生俱來的上天恩賜。


    在世人眼中,岑二娘天生就是那種是男人都想一親芳澤,看一眼就會生出強烈侵犯征服的yu的絕世尤物。


    對此,岑二娘深有自知之明。


    可越是這樣,這些年岑二娘就越是小心謹慎,從來不在外人麵前做出什麽讓人留下話柄的舉動,這麽多年來,岑二娘拚命賺錢,無非就是想抓住唯一能保護自己的那根救命稻草。


    但可惜,終歸到底她是個女人。


    在這個男權社會裏,男人拈花惹草,那叫**;女人招蜂引蝶,那便是輕浮,不守婦道,哪怕是出於無心被一些登徒浪子給盯上了,傳到外人口中,岑二娘仍不免要落得個敗壞門風不祥之人的罵名。


    不知過了多久,怔怔望著快要熄滅了燭火的岑二娘驀然發現,自己臉上的淚早已幹了,深深歎息一聲,她走到一處隱秘位置捧出一個妝匣,換上火燭又重新坐了回去。


    打開那妝匣,最上麵全是這些年買下的房產地契,岑二娘把它們放到一邊,唯獨拿出最底層一張顏sè發黃了的紙愣愣出神。


    “罷了,既然他要折騰就由他去吧。”


    岑二娘自言自語了一聲,輕搖螓首又將那張紙放回妝匣的最下層。


    如果唐鈺此刻在旁邊肯定要驚訝的嘴都無法合攏,岑二娘拿出的那張紙正是二老太爺當初入股岑家織廠的契約憑證。


    二老太爺在岑家織廠占有三成股子,這是二老太爺的秘密,而替老人保守這份秘密的人則是岑家當家娘子岑二娘。


    別說是唐鈺,隻要岑二娘不把這個秘密說出去,就算整個蘇州唐氏一族的族人,又有誰能想到那個死守著一間破敗到快要垮了道觀的老頭手中居然還有這麽大一筆財產呢。


    這也是為什麽今天晚上唐鈺自作主張,但岑二娘始終沒有反對的原因之一,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岑二娘不僅發現唐鈺對那李旦鼎力相助,但同時也發現唐鈺居然對織染毫不陌生。


    不是說唐鈺隻是家中庶子,這些年一直在悶頭讀書嗎?


    那麽,他又怎麽會對夏布以及買賣市場那麽熟悉呢?


    岑二娘可不會相信無師自通的鬼話。


    再說了,五萬匹夏布對鬆江數一數二的布商岑二娘來說實在算不上什麽大事,對於那個整整十年都沒問自己拿過一文錢分紅的二老太爺,她實在不想令其傷心,隻好勉強自己支持一次唐鈺。


    岑二娘在做什麽唐鈺不知道,但他此時也不輕鬆,正笑眯眯地給李旦灌輸自己的生意經呢。


    “大哥,沒想到你對葡萄牙人這麽熟悉,小弟真後悔沒早ri來與大哥相見啊。”


    李旦兩眼噴著金光閃閃的小星星,緊攥雙手,像是看陸地神仙一樣死死盯著唐鈺,生怕自己耳朵聽漏唐鈺所說的任何一個字。


    倒不是李旦孤陋寡聞,實在是因為時下很多人腦中根本就沒有蠻夷小國的概念,在天朝人們心中,佛郎機人和沒進化完全的猴子區別不大,誰願意去花時間了解那些愚昧無知的家夥。


    可唐鈺不同,他腦中有海量來自後世的經驗,更有對這個世界馬上要發生的大事預知,所以,從他口中說出來的東西被李旦聽去,就成了金科玉律。


    漸漸,唐鈺在李旦心中的形象愈發高大起來。


    “二郎,你這次去壕鏡澳最好是找到就職於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成員。”唐鈺想了想說道。


    李旦一愣,說道:“大哥,壕鏡澳是葡萄牙人的天下,我們為什麽要和那個什麽荷蘭東印度公司扯到一起呢?”


    “因為我們要買他們即將發行的股票吖。”唐鈺嘿嘿一笑道。


    李旦腦門上那個汗吖,一滴一滴往下滾落,“大哥,公司是什麽我知道了,可什麽叫股票呢,我們為什麽要買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股票?買他們的股票對我們有什麽好處?”


    “好處當然大大地啦!”


    唐鈺翻了個白眼,隆慶元年,也就是明年這個時候荷蘭人就要擼起袖子單幹了,這個時候不趁低吸納他的股票還有什麽時候更合適呢。


    大航海時代讓歐洲小國擁有了無限的雄心。第一個吃到甜頭的是葡萄牙,那個毫不起眼的彈丸之國創造了令人不可思議的奇跡。


    在一百多年時間裏,葡萄牙的船隻在驚濤駭浪的大洋深處橫衝直撞,在創造曆史的同時,海洋也給葡萄牙帶來了源源不斷的財源,冒險家與商人遠涉重洋,貿易與掠奪開創了殖民新模式。


    後來,葡萄牙成功的模式顯然成為荷蘭人模仿的對象。


    隻是jing明的葡萄牙人並不願將他們一百年來所積累的航海秘密無償地與他人分享,他們要貪婪地把東方的財富握緊在手中。荷蘭人隻能吃殘羹剩飯,他們需要的東方貨品隻能從葡萄牙人手中購買。


    可是就在荷蘭人走向du li時,葡萄牙卻被西班牙國王腓力二世統治,這注定荷蘭人要倒黴了。腓力二世那貨一上台就幹了一件蠢事,他居然下令荷蘭的船隻被禁止駛入裏斯本,這無疑切斷了荷蘭人獲取東方物資的途徑,荷蘭這個新興國家也不禁要狗急跳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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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乎,荷蘭人袖子一卷,大吼一聲,“你不帶老子玩,老子就自己玩!”。


    不過,這其中的經過說起來有幾匹布那麽長,就算唐鈺有那個心思給李旦仔細解釋,可那也得李旦能理解時下歐洲的局勢才行啊。


    “呃,這個股票嘛。”


    唐鈺在心裏組織了一下語言,盡量使自己說出來後李旦能完全接受,“股票這個東西其實就是荷蘭官府承認的票據,有了他,就算我們成天在家喝酒賞花荷蘭東印度公司也得生生世世、年複一年給我們支付利錢。”


    “真,真有這麽好的事?”


    李旦嘴角掛著一絲晶瑩透亮的口水,差點把眼珠子從眼眶擠出去。


    “呃,擦擦你那口水。”


    唐鈺嫌棄地撇撇嘴把頭扭到一邊,又道:“你千萬要記住,隻有找到這家公司的職員才能用一兩白銀換到九百錢,而且還要瞞住壕鏡澳的葡萄牙人。”


    李旦似懂非懂點點頭,眉頭卻皺了起來。


    股票這東西很早以前就有,但在荷蘭東印度公司以前發行的股票在唐鈺眼中都微不足道,甚至他連研究的興趣都提不起來。


    但事實告訴世人,荷蘭東印度公司絕不普通。它不僅是世界上第一家股份公司,而且這家公司的經營範圍足以令人目瞪口呆,除了你能想象到的各種生意之外,它還擁有征兵、宣戰、締結和約甚至是鑄造貨幣的權限!


    這些貌似隻有國家才能行使的權力,荷蘭東印度公司卻擁有!


    這怎麽能叫公司呢?分明是國家的第二權力中心嘛。


    唐鈺心裏有自己的想法,在大明朝,生意人的地位實在太低了,而且還動不動就會惹上殺身之禍,但假如有了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股票,即使將來在明朝混不下去了,去南洋生活也能衣食無憂。


    一邊在腦中yy著自己將來的幸福生活,唐鈺一邊自言自語道:“哎,如果能找到石油就好了,有了那玩意,咱們就真能賺大錢、發大財嘍。”


    “石油?大哥說的可是延川石液?”李旦突然問道。


    唐鈺一愣,身子瞬間挺得筆直,瞪大眼睛道:“二郎慢慢說,你剛才說什麽是延川石液?”


    “原來這世上也有大哥不懂的東西。”李旦嗬嗬一笑道。


    “我又不是神仙,怎麽可能什麽都知道。”唐鈺沒好氣翻了個白眼。


    李旦見狀不再開玩笑,收斂笑容道:“大哥,《博物誌》稱酒泉延壽縣南山出泉水,大如筥,注地為溝,水有肥如肉汁,取著器中,始黃後黑,如凝膏,然極明,與膏無異。膏車及水碓缸,甚佳,彼方人謂之石漆。”


    “呃,繼續說。”唐鈺對什麽《博物誌》完全是倆眼一抹黑什麽都不懂。


    李旦點頭說道:“又據《夢溪筆談·卷二十四·雜誌一》載,鄜、延境內有石油,舊說‘高奴縣出脂水’,即此也。我想大哥說的石油可能就是延川石液吧。”


    ”靠,宋朝的時候就有石油一說!“


    唐鈺的臉騰一下漲得通紅,激動的一下子站了起來,竟不知自己此時的豬哥表情比剛才李旦也好不到哪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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