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肆月失而複得, 激動得不知道怎麽辦好,當然看不得自家老公受委屈,摟著他的腿一通激情表白,說完自己是爽了, 但再一對上顧雪沉驚詫到微紅的眼睛, 她才後知後覺意識到, 她現在這樣子……好像更渣了。


    昨天還跟學弟公然曖昧不清,鬧得全校皆知, 今天就當眾坐到他的腿上, 又抱又蹭地喊人家老公,哭哭啼啼說情話, 正常人哪有轉性這麽快的, 雪沉不懷疑她居心叵測才怪了。


    幸虧她及時想到“阿十”,對他能勉強有個解釋。


    “我沒有心血來潮逗弄你,是我受了點刺激, 把以前的事都想起來了,記起了明水鎮跟你在一起的那三個月,”她眼睛睜圓,讓自己看起來特別像個正經的良家少女,“對不起阿十, 我不是故意忘記你的,你原諒我。”


    她對天發誓:“以前那個到處拈花惹草, 對你很差的許肆月,就當她死了, 從今天開始,我重新活,整個人都歸你了。”


    醫務室裏靜得凝固, 過去許久,顧雪沉緊繃到刺痛的手臂才動了一下,拿過床邊小推車上的碘伏和藥棉,低著頭給她清理手上咬的傷口。


    他動作很慢,輕,指尖隔著棉花,非常克製地沒碰到她皮膚。


    即便這樣,他手腕也在明顯的顫。


    十幾歲的顧雪沉,還沒有經曆過那麽多深重的痛苦,也沒來得及學會怎樣妥善地隱藏情緒。


    他心裏的天翻地覆隻有短短的片刻,就被殘酷現實壓倒。


    顧雪沉把她傷手包紮好,少年清涼的嗓音很啞:“……不用道歉,這幾年我已經明白了,我隻是你的一個童年玩伴,像我這樣的,你身邊有太多了,我沒什麽特殊的。”


    許肆月急得要反駁,他抬起眼簾,注視著她:“忘了也不是你的錯,現在想起來,你更不需要對我有愧疚,我生活的世界跟你離得太遠,你一時新鮮想玩一玩,但我做不到。”


    他眼睫垂下去,掩住裏麵的翻騰:“還有,老公這種稱呼,是相愛結婚的夫妻才能用的,你還小,別在學校裏亂叫,對你不好。”


    許肆月隻想原地爆炸。


    她過去作孽太深不說,活過來以後的一係列反常行為,也讓雪沉堅定不移地認為她小心思不正經,按她的說法,剛把童年記憶想起來,就性格大變?直接親親抱抱表白一條龍?還當場立誓許終身?把根深蒂固的渣一秒就改了?


    換她她也不信。


    許肆月愁死了,她現在當務之急不是對雪沉剖心,她是得努力表現正常一點,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像個想一出是一出的花心神經病。


    顧雪沉燒得厲害,吃了藥才稍微有好轉,班主任打過電話,讓校醫送他回宿舍休息,後麵的課不用上了。


    他拒絕讓人送,一個人堅持往回走,許肆月收斂著不敢碰他,在後麵亦步亦趨地跟。


    少年的身形修長清瘦,校服衣領翻折得整整齊齊,露出漂亮後頸,原本冷白色的皮膚因為高燒染上了紅,他偶爾會側過頭來看她,漆黑長睫顫動兩下,又忍耐地轉過去,脖頸上淡青的筋絡,微抿的唇角,泛紅的眼尾,無一不給許肆月成噸傷害。


    好想抱。


    想找個房子領他回家,親手照顧他,時時刻刻黏著,再也不跟他分開。


    她一個二十多歲沉迷老公不能自拔的已婚少婦,現在做回高中生真是好他媽的難捱。


    到了宿舍樓下,顧雪沉停住:“許肆月,你走吧。”


    許肆月嘮嘮叨叨叮囑了他一大堆,見他不舒服地蹙著眉心,才乖巧答應:“……好。”


    好?


    好就有鬼了。


    她裝作離開,躲在個牆角,等顧雪沉進去,立刻跑出來敲響宿管阿姨的門,笑得超甜:“阿姨,顧雪沉住哪間?”


    阿姨警惕地上下打量她,門一關:“不知道,你這種沒嚐過人間疾苦的小姑娘,別來禍害我們學霸。”


    許肆月笑著摸摸鼻尖。


    人間疾苦嗎,嚐得太多太深了,才誠恐誠惶,生怕他再一次消失。


    高中的上下課時間是統一的,學生這個點都沒回宿舍,她無從問起,輾轉半天套路了對麵小超市的老板娘,才得知顧雪沉的宿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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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老板娘把四樓某個窗口指給她看,“天天小女生們往上瞅得最多的,就是啦。”


    許肆月平白吃了一口大醋,悶頭坐在宿舍樓對麵,托著下巴往上看。


    得盯著,不盯不安心。


    她離經叛道慣了,給程熙發了個微信報平安,也就沒人再來打擾她。


    等到全校放學,夕陽西下,住宿的學生吃了晚飯紛紛回來,她終於逮住一個靠譜的,把準備好的飯菜塞給他:“給顧雪沉,就說……老師讓你帶的,別說是我。”


    她不想讓雪沉知道她還在。


    他會不安心。


    天很快黑下來,那扇窗口亮了燈,許肆月仰著腦袋看,前一世肝腸寸斷的疼痛在不停回閃,戳刺心髒。


    溫度低了,風很涼,樓外一個人都沒有了。


    她還是不想走。


    她要守在這兒,不能離開雪沉在的範圍。


    顧雪沉昏沉著醒來,支離破碎的夢裏全是許肆月的臉,燈黑了,幾個舍友都已經睡著,他撐起身,鬼使神差走到陽台,雙手猛地收緊。


    樓外昏黃燈光下,小姑娘穿著短短的校服裙,孤零零坐在花壇邊的硬石板上,頭發散下來,被塗上一層溫暖的柔光。


    他心跳轟然加劇,很多聲音哽在喉嚨裏,最快速度轉過身,拿了自己最厚的衣服衝出宿舍。


    跟宿管阿姨找了去醫院的借口,顧雪沉才推開夜間上鎖的大門,許肆月正蔫蔫地彎著身子,把頭藏在臂彎裏。


    許肆月困得迷迷糊糊,忽然感覺有熱乎乎的衣服披上來。


    她驀的抬頭,撞上顧雪沉墨色的雙眼。


    許肆月像個不懂情|事的毛頭小姑娘,慌得語無倫次解釋,顧雪沉拉起她:“快點回家。”


    “走不了了,”她可憐巴巴說,“校門上鎖,不給通融的,我今天隻能在這兒過夜。”


    宿舍裏不能帶她去,宿管阿姨更是鐵麵無私。


    顧雪沉把她領到一樓樓梯的拐角,沒人能看見的角落裏,避風又昏暗,很暖和。


    他鋪了厚衣服讓她坐下靠著牆,自己坐在她身邊半米遠的位置。


    許肆月飛快挪過去,抱住他手臂,把頭往他肩上一放,鼻子一下子酸到不行:“讓我靠一下,你就上樓去睡。”


    後來靠了很多下,她下意識摟緊他,牢牢依偎著睡著。


    顧雪沉一夜沒有上樓,就那麽筆直地給她依靠,直到天光見亮,這種肆無忌憚的親密即將結束,他才忍不住偏了偏身體,把臉頰貼在許肆月頭上,小心地磨蹭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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