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因為腦外科手術影響到行動的患者, 連簡單的站立都難以實現,更遑論走動,顧雪沉能夠在攙扶下站穩,成功邁開雙腿, 無論他走到窗邊的過程多吃力, 都已經證明最後一種讓人憂心的可能性不存在了。


    他的手術沒有造成後遺症, 身體可以恢複,像從前一樣自理和健全。


    江離總算長出一口氣, 威廉的反應更直接, 摟過江離重重擁抱了一下,這段時間熟悉五零六病房的醫護也忍不住感慨鼓掌, 一群人拍了幾下手才想起顧總不愛熱鬧, 又笑著憋回去。


    還有很多後續事項要一件件叮囑,但江離很知趣地示意大家先退出去,他最後一個走, 把輪椅推到離兩個人夠近的位置固定好,對許肆月示意了一下。


    許肆月麵朝著江離,明白地點頭。


    雪沉雖然沒有大礙,但剛能下病床,不適合長時間站立走動, 前期還是要坐一段時間輪椅調養,慢慢等力量複原。


    江離走後, 顧雪沉的腿有些力不從心,他摟著許肆月向前一步, 雙手撐在窗台上,把她困在懷中不能動,低下頭, 埋入她頸側說:“我不用輪椅。”


    坐在輪椅上……太沒用了。


    許肆月猜到他在想什麽,撫摸他微僵的脊背,輕聲誘惑:“真的不用嗎?你如果走路,我一個人扶不穩,肯定要找喬禦或者江宴他們來幫忙,如果用輪椅的話,我自己就可以推著你了,不管你想去哪,我都寸步不離在你身後陪著,隻有我跟你兩個人——”


    “我坐,”不等她描述完那個畫麵,顧雪沉果斷改口,把她壓得更緊密,沙啞拆穿,“你誘惑我。”


    許肆月嘴角揚起,攬住他脖頸,踮著腳,跟他心髒的位置相貼。


    顧雪沉眸中晦暗:“月月,我禁不起誘惑。”


    在她說這句話之前,他想的是快點好起來,變回從前那個能夠事事親力親為的正常人,用盡一切對她好,換她的不反悔,不再離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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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此刻……


    他被另一種可能性誘惑。


    如果坐輪椅,月月就會陪他,如果慢一些康複,月月會和現在一樣,隨時隨地在他眼前,在乎他心疼他。


    顧雪沉喉結滾動,心底陰鬱的念頭橫衝直撞,他忍不住合眼,咬住她頸邊柔軟的皮膚。


    他不想讓肆月那麽快放心,一旦放心,她的注意力就會被分走,不再屬於他,那些因為他重病而激發的情感,是不是也將被磨滅。


    他不怕肆月是基於各種原因愛他,他怕……等這些原因都消失後,他又會失去。


    不讓她計較誰付出的多,抗拒平等,也是恐懼她在償還。


    顧雪沉手上有些失控,踉蹌著把許肆月箍緊。


    等他病好了,她還願意繼續愛他麽。


    許肆月見他答應,嚐試著把他扶到輪椅上。


    顧雪沉配合坐下去,許肆月蹲下來研究扶手邊的各種按鈕,驚奇說:“功能好先進,能獨立控製的,前進後退按一下就行了,雪沉,我們試試。”


    “不試,”顧雪沉伸手蓋住那些按鈕,阻止她的好奇心,“你推我。”


    “好——”許肆月笑著站起來,“帶我老公去病房外麵逛逛。”


    輪椅有助力,推起來很輕鬆,時隔這麽久初次出門,許肆月不敢走太遠,隻慢悠悠陪他到五樓中央的圓形大廳,隔壁病房那個需要玩偶的小孩子患者恰好被人抱著經過,他也是術後不久,頭上戴了頂柔軟的特製帽子,顯得嬌憨可愛,幾乎瞧不出動過顱內手術。


    許肆月剛想指給顧雪沉,就見他的眼神已然落到了那頂帽子上。


    很淡,看了一下就收回來,但許肆月還是敏感捕捉到其中一閃而過的在意。


    在意純手工做的,在意帽子量身定製的尺寸,還是在意小朋友被細心地愛著?


    雪沉是……羨慕嗎。


    許肆月沒戳破,回到病房以後,她找個正當借口出去,給程熙打電話。


    “月總,大魔王還沒出院,你就有時間重拾事業了?!”程熙震驚,“著急買那麽金貴的布料是想做什麽?”


    許肆月不肯透露:“反正今天之內,務必悄悄地給我送來。”


    程熙辦事靠譜,沒花太多時間就給許肆月把東西置辦到位,許肆月做賊似的提著小包袱藏進那個學剃頭的小儲物間裏,馬不停蹄趕回病房門前時,一眼看到顧雪沉坐在病床邊,手裏撫著生日時她送的某樣禮物。


    給兩歲沉沉的,親手做的那一套小衣服。


    他翻來覆去地看,神色明明極愛惜,又有那麽點說不上來的別扭,許肆月忽然反應過來,不禁啼笑皆非。


    大魔王該不是在吃兩歲沉沉的醋?


    她故意弄出一點響聲,顧雪沉立刻收起小衣服,狀似尋常地拉過她,對默默渴望的東西隻字不提。


    許肆月也就當做沒發現,照樣抱著他聊天說笑,心裏卻疼了。


    他想要那樣的帽子,想要她親手做的貼身物件,想被她更細致地偏愛。


    半夜裏,許肆月耐心等到顧雪沉呼吸變得平緩。


    他還在恢複期,隻要入睡了就不容易醒過來,確定他安穩,許肆月才躡手躡腳爬起來下床,鑽進儲物間裏挑燈夜戰。


    她要趕在天亮前做好。


    天際泛起一線微白時,許肆月收緊最後一個線頭,用剪刀修整齊,還來不及拿到手裏欣賞成果,門外走廊就驀的傳來輪椅滾動聲,清晰急促,直奔她這扇門過來。


    許肆月慌了,但也欣喜於成品出爐,她起身要去開門,顧雪沉比她想得更迫切,沒等她過去,門已經被推開。


    男人坐著輪椅,壓迫感卻分毫沒有減弱,黑瞳筆直地逼視她。


    許肆月被當場抓包,抿了抿唇,計劃的一堆浪漫場景用不上了,直接把做好的帽子給他:“試試看。”


    形狀簡單雅致,黑色的,泛著含蓄光澤。


    顧雪沉盯著她眼裏的血絲,下意識把帽子握緊:“為了它不睡?誰讓你做這個?我就算真的需要,什麽樣的不能買!”


    許肆月知道他心疼了,乖巧伏下身,蹲在他腿邊,把臉枕在他膝蓋上:“月月親手做的不能買,其他小朋友擁有的,我家沉沉也得有,不能被比下去。”


    她仰頭,笑得甜暖:“老公,你戴上嘛,我的手藝不會差。”


    顧雪沉把帽子捏皺。


    許肆月戳他手,貼心提醒:“皺了可就不能戴了。”


    顧雪沉被這句話燙到,馬上鬆開,指腹反複摩挲,生怕不能恢複原樣。


    許肆月眼眶酸了,她接過帽子,戴在他頭上,剛剛好適合,衝淡了他身上超過年齡的沉凜,襯得格外英俊少年氣。


    “哎,誰的男人,這麽好看。”


    “你的,”顧雪沉垂下眸,摸了摸帽簷,把許肆月攬到臂彎裏,咬她微張的唇,“最後一次,以後不準這樣。”


    許肆月勾著他後頸往下壓:“那你喜歡什麽,想要什麽,以後也不許忍著,全告訴我,阿十的願望,月月都滿足。”


    顧雪沉對帽子愛不釋手,珍惜得舍不得離身,睡時擺在枕邊,出門就仔仔細細戴好,許肆月看得酸甜交雜,滿腔熱血等了三天,也沒等來雪沉開口對她提什麽要求,三天後,他進展良好,被江離允許可以出樓。


    夏季天晴無風,基本不會著涼,許肆月也還是如臨大敵,給顧雪沉全副武裝好,趴在窗口確認樓後的小花園沒人,適合外出約會,才放心推他下去。


    萬萬沒想到乘電梯的這麽一小會兒,最適合卿卿我我的紫藤花架底下就被一對來探病的小情侶給占領,女生踮著腳喂男生吃葡萄,滿眼甜蜜。


    男生注意到動靜,無意地掃過來一眼,居然還帶著那麽些隱隱的炫耀。


    許肆月的小脾氣當時就蹭蹭往上漲。


    顧雪沉坐在輪椅上被迫看了片刻,抬起頭,帽簷下的一雙眼幽深,模樣是運籌帷幄的冷靜,張口說的卻是:“老婆,我也想要。”


    許肆月怔了一下,心口迅速被鼓脹的熱意填滿。


    那麽多要求可以提,他熬了三天,隻跟她小心翼翼地要一顆葡萄。


    靠,光是用手喂葡萄怎麽夠。


    許肆月給喬禦打電話,讓他火速來送水果,喬禦也爭氣,三分鍾不到捧著個小籃子趕過來。


    她撿起最上麵一顆,放在自己紅唇間,咬出一點酸甜的汁水,而後彎下腰,抬起顧雪沉的臉,二話不說碾在他薄薄的唇上。


    紫藤花架底下有震驚的吸氣聲。


    許肆月邊親邊腹誹。


    媽的她可幼稚死了,但她樂意。


    “放心,”她把顧雪沉吮得濕潤甜膩,含笑輕聲說,“其他男人擁有的,我家沉沉更要有。”


    小情侶被殺傷力過強的公然秀恩愛現場逼走,許肆月成功占領約會場地,往後每天同一時間下來,倒沒人再搶,反而樓上窗戶裏多了不少腦袋,偷瞄顧總和太太的親密現場。


    許肆月惦念著出院,醫院環境再好也不適宜久住,如果可以,她想快一點陪雪沉回家,哪怕經常往返來做後續治療也是好的。


    又一次全麵檢查過後,江離總算給了準話:“結果繼續平穩沒有異常的話,月底可以出院,針我上門去打,你們每個月來一次,監測複發的情況。”


    確定出院的日子,許肆月更有了盼頭,韓桃那邊多少得到一點消息,得知顧總情況穩定,出院在即,才敢來找許肆月談公事。


    “肆月,資料我給你發過去了,你有空再看,”韓桃在電話裏柔聲,“全網都知道你的情況,節目第二期已經推遲錄製了,不著急的,這次找你是另一件事,對你很有好處,我不甘心放棄,才來問問你的意思。”


    她說出某位一線影後的名字:“她看了節目,意願非常強烈地找你約個手包,下個月重要場合用,要配一套天價珠寶,你先別急著拒絕,看一看資料再決定,機會難得。”


    許肆月正窩在顧雪沉身邊,順手就點開了韓桃發的圖,加載出來的瞬間,她很給麵子地驚豔了一下。


    的確是天價珠寶,隻看一枚二十幾克拉的粉鑽項墜就知道不菲也珍稀,難怪要大張旗鼓。


    她太久沒在意過打扮,倒覺得跟這些東西距離很遙遠了。


    許肆月還沒想好要不要接這單時間上不算趕的工作,顧雪沉那邊的公務就已經大批量地送進病房。


    顧雪沉病情穩定後,受之前跳樓事件真相的影響,深藍科技的市值不降反升,陪伴機器人拿到的高額訂單和合作也讓公司高層有些頂不住壓力,不得不把搞不定的難題捧到顧總麵前來處理。


    喬禦趁著顧雪沉審閱文件,捂著嘴小聲說:“您上次交代的東西做好了,我背著太太放到您枕頭下麵。”


    許肆月理智上理解深藍科技公務多,感情上對顧雪沉病中還工作的狀態萬分不滿,她盡量懂事識大體,忍著不去打擾,但她端了晚飯進來,顧雪沉靠著床頭,居然還在擰眉看文件。


    她“砰”的放下托盤,快步過去,伸手蒙他眼睛:“你視力剛恢複多久,眼睛不要了是不是?!”


    顧雪沉直接攬過她的腰,把她拽到腿上:“我堅持看了這麽久,你怎麽才來管我?”


    許肆月懵住:“你……故意的?!”


    “嗯,”他嗓子低沉,“勾引你過來,不想讓你識什麽大體,懂什麽事,想讓你管著我。”


    許肆月又氣又酸,懲罰地捏他下巴:“現在我過來了,說實話,還有什麽目的?”


    顧雪沉喉間帶出悶悶的氣音,手指扣著她臉頰:“親你。”


    許肆月窩在他手心裏笑:“給你親。”


    她太乖,神情明亮慧黠,顧雪沉著迷得入魔,翻身把她壓到病床上,她頭落在枕邊,感覺到下麵有棱角分明的東西。


    顧雪沉護著她的後腦,把她往起提,壓在床頭邊深吻,伸手把枕下的兩個方形綢緞盒抽出來,放在她手邊。


    “什麽……”


    許肆月對他這幾天愈發激烈的吻招架不住,迷蒙發問時,盒蓋被他隨手掀開,一個涼潤的墜子掉入她掌中。


    她勉強睜眼去看,片刻後手忙腳亂推開顧雪沉:“你這是——”


    兩個二十幾公分見方的盒子,兩套在燈光下光芒粼粼、閃到懷疑人生的珠寶,要是影後那套需要專門做了個包來配,她這兩套怕是要連鞋跟都獨家定製才算對得起價格。


    顧雪沉黑沉沉的眼睛凝視她,深處跳著暗色沸騰的火。


    “其他人擁有的,我給老婆雙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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