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肆月是被吵醒的,她枕邊的手機隔幾秒響一下,不連貫,但串在一起非常磨人。


    她費力地睜開眼,臥室裏光線很暗,幾乎在她去摸手機的同時,床頭燈就自動點亮,阿十超勤快地挪過來,奶狗音甜蜜:“主人,你醒啦,等你適應光線,阿十再替你開窗簾。”


    許肆月看了它幾秒,蓋住眼睛:“不是做夢啊……”


    真有個機器人,真取了名叫阿十,她還以為是自己病入膏肓,提前夢到下輩子要去的科幻世界了。


    阿十耳朵抖動,翻出兩道開心的小波浪,按大魔王設定的說辭,把功勞往自己身上攬:“阿十給你吃了退燒藥,還幫你包手指,求主人誇獎!”


    許肆月剛醒,思維還有點遲緩,順著它道:“嗯,阿十真……棒?!”


    說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她正好一翻身,被子滑落,除了內衣還擋著關鍵部位之外,其他地方光溜溜一覽無餘。


    ……顧雪沉?!


    他給她脫衣服了?!


    許肆月還不等做出什麽反應,阿十的微藍眼睛裏就劃過一道細長的光,利用她親口叫出的“阿十”作為口令,成功打開了直通大魔王的專屬語音通道。


    “我衣服?!”


    兩三秒之後,阿十冷靜說:“衣服是你自己脫的。”


    許肆月這才放鬆下來,剛撐起的身體重重跌回床上,脹痛的腦袋裏隱約有絲異樣感,怎麽阿十最後說的這句話,和之前的語氣差別那麽大……


    她來不及多想,手機再次“叮”的一聲,是一條好友申請,往下翻,已經有足足四五十條,全是同一個人。


    許肆月猶豫地點了接受,對方分分鍾彈過來一個語音邀請,在接通的第一秒就放聲大哭,驚天動地。


    許肆月遲疑了半天:“……程熙?”


    程熙嗷嗷哭:“是我是我!我早上剛知道你回國了,在公司群裏看見昨晚發生的事,立馬來跟老板娘請安!肆月你真太爭氣了!四年前幹了那麽糟心的事逃跑,還能一回來就把大魔王拿下!”


    許肆月迷茫了。


    程熙……就是當年提出賭約,讓她去青大推倒顧雪沉的那個損友,自打她出國以後,出於別扭心理就沒怎麽聯係過,怎麽現在突然出現,還說什麽公司群,老板娘?!


    “程熙,你在哪?”


    程熙嚶嚶嚶:“我在深藍科技打工啊姐姐!顧雪沉是我頂頭老大,你能想象我每天都多驚恐嗎,就怕他隨便指使個機器人暗殺我報當年的仇!”


    許肆月一激動連病痛都顧不上了:“你為什麽給他打工?!”


    “因為我家破產了啊,”程熙哭訴,“肆月,以後咱倆就是貨真價實的破產姐妹了!你不要拋下我不管啊,當年的罪可是咱倆一起犯的!”


    許肆月悲從中來,抱著手機流淚,太慘了,真他媽的太慘了。


    顧雪沉是有什麽神佛護體,戲弄他傷害他的人一個也沒有好下場,果然作孽了就要付出代價。


    她正忙著自暴自棄,房門突然被敲響,男人冷淡的聲音傳來:“起床,半小時以後去民政局,你的行李取回來放在門口了。”


    許肆月扯被子蒙住頭,哽咽著跟程熙說:“不聊了不聊了,我得去領證了。”


    程熙忙說好,酸酸澀澀掛斷。


    她聽出肆月狀態不對了,但不能隨便亂哄,要聽顧總的安排。她身負著重大任務,在肆月最脆弱的時候及時出現,真心當好她永不背叛的小姐妹。


    說起來也是諷刺,她家破產以後,是顧雪沉主動把她叫到深藍科技,給她條活路,很久之後她才清楚原因。


    原來顧雪沉……並不是恨她,那麽高冷睥睨的一個人,竟是在謝她。


    謝她當年提出那個賭約,讓肆月去到他身邊,從追求到離開,給了他整整六個月。


    許肆月從床上起來,才覺得全身劇痛,像被車輪碾過,她生無可戀挪進浴室,撐著洗手台看鏡子裏的自己,憔悴弱質,一臉受虐相。


    反正以後也就湊合過了,她懶得化妝,簡單收拾一下就出了門,顧雪沉站在一樓客廳,聽到聲音,略抬起頭,銳利目光和她相撞。


    許肆月有氣無力想,狗男人倒是好看,打扮得跟男刊封麵似的。


    既然這樣,她偏要素麵朝天。


    許肆月慢吞吞下樓:“早餐呢?”


    她每次心理問題爆發之後都會很餓,又餓又挑食,吃完可能還會吐。


    顧雪沉掃過她的臉色和手指,確定沒有大礙,才把真實的那個自己鎖進深處,涼涼地回答她:“早餐時間是七點到八點,過時不候,想吃飯就別賴床。”


    “你這兒是學校嗎?!還搞食堂那一套!”


    顧雪沉聽著她沙啞的控訴,漠然點頭:“你可以這麽想。”


    他抬起腕表:“時間到了,走吧。”


    這幅態度,她更不想為他浪費化妝品,隨便裹件長風衣就跟他出發,既然要麵子的許肆月已經死了,她現在的身份是顧太太,那隻要顧雪沉不挑刺,她又何必在乎形象。


    工作日的上午,民政局內外人流熙攘,車停在路旁,顧雪沉先一步下車,站在門邊沒動,左側手臂微微彎起一個弧度,側目看向許肆月。


    許肆月皺著鼻尖,不情願地挽上去,覺得自己此刻真像個拔了羽毛的落魄小雞崽,跟人家芝蘭玉樹的顧總站一塊兒特別不搭,這麽下去,應該用不了多久就該被他嫌棄,可以離婚了。


    大廳裏人很多,許肆月挽著顧雪沉一進去,就被四麵八方的視線洗禮。


    過去她隻要出門,必定妝容精致衣裙講究,墨鏡一戴愛誰誰,眼皮都懶得撩,麵對別人打量從來沒懼過,但今天,並不是什麽奢侈場合,隻是普普通通的辦個手續,卻讓她如芒刺在背。


    總覺得有人在笑她素顏憔悴,議論她跟身旁的男人如何不協調。


    許肆月暗暗咬牙,抿緊微白的唇,她怎麽會把自己變成這樣的……


    她的手不自覺鬆開少許,被顧雪沉摁住,他低聲說:“既然來了,就好好配合。”


    許肆月腦補了他的不耐煩,有些委屈:“我哪裏不——”


    話還沒說完,顧雪沉就把她帶進拍合照的小隔間裏,那些好奇的目光被隔在外麵,他沉默拿過她隨身帶的小包,輕車熟路從裏麵取出一支口紅。


    許肆月怔住,他竟然還記得,她每個包裏都會裝著口紅備用。


    她確實有點後悔了,也想補點顏色在臉上,但問題是……


    “你……你嫌我太素了是吧,想讓我補妝?這兒可沒鏡子!我怎麽化?”


    顧雪沉微微蹙眉,張開手,不輕不重固定住她的下顎:“別說話。”


    他單手擰開口紅蓋子,旋出一截膏體,掐著她的手略一施力,讓她張開唇。


    許肆月唇形很美,飽滿柔潤,兩角輕輕上翹,即便不帶任何妝容,也一樣美好明麗。


    但……


    今天是她跟他的新婚。


    他不求別的,隻想要一點喜色。


    顧雪沉睫毛低垂,凝視她的嘴唇,扣著她的臉稍稍抬起,把膏體點在上麵,摩擦出豔麗的紅。


    他離得太近,身上幹淨冷冽的氣息幹擾性極強,指尖的涼意滲進她皮膚裏。


    許肆月盯著他,不由自主放慢了呼吸,心跳似乎有一瞬漏空。


    一直到坐在鏡頭前,她還有點不自在,拍照的阿姨笑眯眯提醒:“小姑娘,老公那麽帥,你躲他幹什麽啊,離太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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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肆月勉強挪近了兩厘米。


    “還是太遠。”


    許肆月剛準備再動一點點,就被一隻手拽過去,中間的距離轉眼消失,兩個人身體相貼,溫度交融。


    “許肆月,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顧雪沉,”她微微咬牙,“顧總,顧先生,顧大魔王!”


    “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許肆月悶聲說:“……和你結婚!”


    顧雪沉看了她片刻,扶著她的頭轉向相機,他麵對著拍攝合照的鏡頭,終於卸下一絲偽裝,唇邊露出極淺的笑痕。


    “那從現在開始,你記清楚,我跟你已婚,無論你多不情願,你都是我終身的合法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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