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在場的唯二的男性,他們倆必須迴避。


    兩人各自撿了些柴火,走到離營地20米外的鬆樹下歇息。


    低垂的夜幕籠罩森林,溫暖的火焰照亮方寸之地,杜彧整理著背包裏的物品,將那本跟了他多年的速寫手記本一頁頁撕下,丟進火堆。


    火舌舔著紙頁,將一幅幅死相素描燃盡。


    鬱臻望著他,等待他說些什麽。


    杜彧順從地說:「我或許……不用再以見證他人死亡的方式,尋找自己活著的感受了。」


    鬱臻:「為什麽?」


    「不知道。」杜彧努力找尋一個合理的緣由,「可能因為有你在,我不總是一個人了。」


    鬱臻靈機一動似的,眼睛燦然如星,「那我要是不在了,你會怎麽樣?」


    杜彧把最後一頁紙放進火中,道:「不會有那樣的事發生。」


    「啊!」鬱臻突然痛呼一聲,甩動著左手,放到光亮裏一看,食指尖流出鮮血。


    「怎麽了?」杜彧慌忙起立。


    「不用過來。」鬱臻含住受傷的手指,左手擺了擺,「我沒事,小傷口。」


    杜彧眼角餘光掠過對方左手適才擺放的方位,暗影枯黑的草叢搖曳,似有什麽碾壓著草根爬過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一直在想怎麽結局,終於想到了!哇哢哢哢!!!


    第149章 神棄之地(二十一) 驚醒


    夜晚, 原始森林氣溫低到零下,鬱臻十點便叫困了,把自己裹進睡袋裏閉目養神;不過杜彧每次叫他, 他都會回應, 隻是疲倦地不願睜眼。


    淩晨整點, 孕婦終於產下了一名健康的女嬰。


    杜彧聽到嬰兒嘹亮的哭聲, 朝營地那頭張望, 睡夢中的鬱臻好似也被驚動, 眉頭緊了緊。


    營地裏篝火映照著人群,艾莉卡抱著嬰兒大笑, 「天!我第一次見到活著的小嬰兒, 這是我的妹妹!」


    杜彧繞過篝火,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肩, 問:「要去看看嗎?」


    鬱臻不耐地咕噥著,翻向另一側, 呼吸勻長。


    杜彧也不願吵醒他, 隻好自己過去。


    營地裏熱鬧嘈雜,溫度也高了幾分, 艾莉卡兩手的血跡未幹, 抱著繈褓中嚎啕大哭的女嬰,笑容燦爛,見他來了,說:「幸好是女孩,如果是男孩, 我就把他閹掉。」


    她沒有在開玩笑。


    杜彧雖不至於頭皮發麻, 可聽到這樣的話, 多少感到不自在;這是被人質疑「你的存在不正當」, 並被施加了「我要改造你」的威脅。


    艾莉卡回歸她天真小女孩的神態,問:「你想抱抱她嗎?」


    杜彧:「如果可以的話……」


    一個皮膚皺巴巴的小嬰兒交到他的臂彎中,好小好柔軟。


    杜彧好奇她的母親,眼睛投向人群,瞟見有人為生產完的孕婦蓋上一條毛毯,蒙住了頭臉。兩旁圍聚的人紛紛低頭垂淚。


    他用眼神追問艾莉卡。


    「如你所見,她死了。」艾莉卡雲淡風輕地說,「你沒當過父親,但該知道生育對女人存在的生命威脅吧。」


    「反正……」艾莉卡從他懷裏抱走嬰兒,說,「什麽時候生孩子不再損害母體,不再伴隨著死亡概率,我才承認子宮是造物主的饋贈,而不是詛咒與厄運。」


    杜彧道:「你很像一個我熟悉的人。」


    「誰?你女朋友?」


    「我姐姐。」


    「看你長相,你姐姐一定是個美人了。」


    「是。」


    艾莉卡揚起眉道:「那她不迎接這種厄運未免可惜了,美麗這等稀有基因還是應該遺傳下去。」


    杜彧轉臉看向黑沉沉的湖麵,說:「等天亮了,把屍體埋在那邊吧,風景好。」


    艾莉卡頰邊露著酒窩,「死都死了,埋哪裏不一樣。對了,另一個呢?」


    她問的鬱臻。杜彧答:「在睡覺。」


    「荒郊野嶺也睡得著?你還是把他叫醒回來睡比較好。」


    營地人多,火更亮,集中互相照應比分散安全。


    杜彧回到湖邊,鬱臻還在睡著。他摘了一根草,葉尖搔弄對方的眉心,喚道:「醒一醒,天亮了。」


    跳躍的火光流曳在人的臉上,鬱臻依舊閉著眼,耷拉的眼睫毛很翹,卻未曾顫動分毫。


    杜彧扔開草,想上手捏對方的兩腮,手指觸碰到一片溫涼。


    他意識到什麽,轉移手指去探了探鼻息——


    沒有呼吸。


    杜彧收緊五指,扛住顫抖的神經,緩慢地拉開了睡袋的拉鏈……


    一叢茂密蔥鬱的藤蔓冒出了頭,枝葉晃動。鬱臻身體胸以下的部位被交纏的綠色根莖盤繞著,像裹了一層嚴密的網膜。


    杜彧扒開睡袋,將人完整拖出,發覺那具身軀自胸到腿皆被藤蔓緊密包裹,小巧的水滴狀葉子下是密密麻麻的根須交織,看不到一寸皮膚和衣物。


    他的胸口生出一股激烈鈍痛,溺水的窒息感漫過筆尖,眼眶充盈著濕漉漉的酸澀滾燙。


    幾乎隻花費了一秒,他便找到起因——黑暗的草叢裏,隱藏著不為人知的致命危險。


    鬱臻含入受傷手指的畫麵,在他腦海中反覆回閃放映。


    他不想去拷問自己或其他人,為什麽不更加謹慎,為什麽要來到這片森林,又為什麽非得下車不可。


    那是無用的反思。


    他並不悲傷,隻是靈魂像被刀鋸從中切開,一分為二,巨大的缺失和空虛淹沒了他,力氣一同被抽空,腳步變得輕飄無實感。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愛在沉夢初醒時[無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他的耳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他的耳墜並收藏愛在沉夢初醒時[無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