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你大兩歲。」


    「你是想說, 你8歲就去了外太空是嗎?」


    見他不信,鬱臻不屑道:「也罷,我很難和你解釋。」


    鬱臻費勁地扶著牆站起身, 口中念念有詞道:「嘶……要命了, 剖腹產是不是就這感覺, 我體驗了多少人生第一次啊……」


    杜彧雖不相信天方夜譚, 但出於同情還是主動上前攙扶傷者;他的想法是鬱臻大概被人騙了, 才會相信那顆紐扣裏放著病毒, 為一個謊言自殘,蠻可憐的。


    「你還笑……」鬱臻怨氣幽幽的眼睛緊盯他, 「我馬上要你笑不出來。」


    艾莉卡嫌棄地拎起沾了血的棉線, 掃視他們二人,目光追著鬱臻道:「他為什麽看起來更虛弱了?」


    「傷口裂了, 能不虛弱嗎?」鬱臻為自己辯解,又問, 「讓你考慮的事, 你考慮好沒有?」


    艾莉卡:「嗯……考慮好了,不過我得先試驗你的毒藥效果如何。萬一殺不死人, 露餡兒了, 咱們就全完了。」


    鬱臻拿出那顆小小的紐扣,透明金屬外殼內裝著晶亮的白砂,像掛在衣領袖口的裝飾品;不會與毒藥、殺傷性生化武器產生任何聯想。


    但連杜彧也要承認,這件東西看起來,的確不屬於當前世界, 能製作這等精細高純度金屬玻璃的工藝已經隨科技和文明消亡了。它更像是來自20年前的社會, 那個人類還翱翔於太空、幻想著征服宇宙的時代。


    他猝然想起初次見麵那天, 鬱臻帶他去看的生化人殘骸。


    有沒有可能……對方說的是真話呢?


    艾莉卡捏起那枚她認為毫不起眼的紐扣, 將信將疑道:「就這?」


    鬱臻:「你可不要小看它,殺人威力超恐怖!」


    艾莉卡:「姑且信你,那我們先去找個人實驗毒性。」


    說著,她在自己的床頭拿下一隻幹淨的杯子,將借給他們用以消毒的伏特加倒入了半杯,然後舉著紐扣問鬱臻:「這怎麽打開?」


    鬱臻小心翼翼地接過紐扣,食指在它一麵頂端的稜角摩挲了三下;紐扣本身的變化憑肉眼難以覺察,但將它放在杯口上方抖了抖,便有細如鹽的白色粉末簌簌落進了酒液。


    也許是一閃而過的錯覺,杜彧仿若在酒中看見了五彩流溢的碎光。


    艾莉卡去她的更衣室換了一條果綠色的長裙,她的裙子總是新靚艷麗,保存良好,和她的洋娃娃的來處一樣是未解之謎。


    為顯鄭重,她還戴上一雙白手套,像位公主似的牽著裙擺,端起酒杯。說道:「走吧,去謀殺我血統上的父親。」


    兩人跟在艾莉卡的後邊,看得見她頭頂的發旋。


    鬱臻指著她的背影,無聲地對杜彧做口型:「女、魔、頭……」


    杜彧還未回應,艾莉卡先道:「我聽得見哦。」


    鬱臻連忙噤聲,心虛地低下頭。


    杜彧被逗笑,手放在他的後頸,捏了捏。


    來到頂層豪華房間的門外,艾莉卡按響了門鈴,緊接著鐵門自動彈開門鎖,翕開一條縫。


    她回頭對他們說:「噓……不要說話,在門口等我。」


    一抹鮮綠的裙角飄入門裏,被白手套包裹的細手指將門帶攏。


    鬱臻背靠著牆,焦灼難安,加上腹部傷口燒痛,開始啃起了手指。


    杜彧有個怪癖,他不能看見別人啃手指,那使他渾身不適;所以他即時製止了鬱臻的舉動,主動說話轉移對方的注意力:「你還在擔心你妹妹?」


    「也不算。」鬱臻回答他,自然沒空啃手了,「擔心有什麽用呢,我遇見的絕大部分事情,都不是我能掌控的。」


    「嗯。」杜彧深有同感。他離開安居的峽穀,不遠萬裏來到這片沙漠,好像冥冥中註定了隻有他一人能抵達目的地。令人悵然的是,並沒有什麽人在等著他們拯救,即使他不來,鬱臻和他的小妹妹、艾莉卡,依然能在這裏以別的方式活下去。


    當他來了,也沒有轟轟烈烈的奇蹟發生,出發前的設想和計劃,在現實麵前輕飄無力得像孩童堆砌的積木,風一吹便塌了。


    「而且,究竟什麽算擔心?」鬱臻自問自答起來,「我並非真切地關心著別人的安危,我所謂的擔心,隻是想看到一個結局,就算最後看不到,也沒關係。我還是能繼續一個人,過著毫無心理負擔的生活。」


    「我在原來的生活裏,努力找尋自己和他人的聯繫,我跟他們一起吃飯、旅行,選擇一兩個合適的對象談情說愛,像普通情侶那樣;可是最後都不了了之,那些人說,感受不到我需要他們。——是這個原因,導致的我也沒有什麽朋友嗎?」鬱臻很是苦惱地望著天。


    「我不太理解啊,我從小到大都是一個人,自己跟自己玩,好不容易有個小夥伴,還被我害死了。那麽我不需要別人,不是很正常嗎?」


    不知為何,杜彧能透過鬱臻的言語,目睹那些畫麵,不是寬泛的想像,是具備細節和聲音的記憶;好像他參與過鬱臻的人生,見證了對方孤獨和成長的瞬間,包括其被害死的小夥伴。


    他不敢確信自己腦海中信息的真實性,思緒盡量避開它們的幹擾,問:「你是害怕,被你需要的人,都會被你害死嗎?」


    「不。」鬱臻直截地否定道,「很難說,我究竟在不在乎別人會被我害死。理智上,我知道如果有人因為我而失去生命,我應該為此懺悔和贖罪;但我的內心不會為此動盪,我時刻提醒自己,要做個正常人、要有正常的七情六慾,不然會遭到異樣的眼光和排擠。所以我模仿他人,學著去傷心難過、遺憾流淚;人要有情緒,否則就不算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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