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實在吃不下了,勺子剛到嘴邊,他就吐了出來。看時候差不多,戴著麵具的演員放下碗勺,取來一根馬鞭,開始抽打他。


    是真打,他疼得死去活來,再地麵翻滾哭叫,他看著周圍的那些人,沒有人動容,有人扛著攝像機走近,錄下他痛哭喊叫的細節。


    再經歷一遍,還是那麽疼。


    最後他掀掉牆邊的一堆娃娃,自己半死不活地倒在眾多洋娃娃之中,變成壞得最徹底的一隻。汗液浸透破碎的裙子,流過血淋淋的鞭痕,痛不欲生。


    他斷斷續續地哭著,他聽到有人說,這個劇目就叫《crying doll》.


    晚上,鬱臻被抱回了小久身邊。他的傷由醫生處理過,打了止痛和消炎針,明天還會有人幫他換藥。


    小久不敢碰他,蹲守在他身邊,輕輕喚他:「臻臻,你還好嗎……」


    不好,一點也不好。為什麽他還要再經歷一次?為什麽?為什麽?


    鬱臻恍惚地睜開眼睛,眼淚幹擾了視線,「我不要了,我要回去……」


    他高估了自己,退縮了,他怕痛,怕再承受一遍相同的恐懼和絕望。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他在心底聲嘶力竭地吶喊。


    ……


    杜彧灼熱的氣息貼近他耳邊,低聲說:「那我領養你吧。」


    鬱臻猝然冒了一身虛汗,後背被人緊壓著,他有些喘不過氣。


    「怎麽樣,考慮一下?」杜彧啄了啄他的耳朵尖。


    鬱臻劇烈掙動,杜彧為他留出翻身的空間。


    他翻成仰麵朝天的姿勢,胸腔內的心髒跳得急遽,他喘息著,撫上杜彧的眼睛、鼻子,不確信道:「你是真的嗎?」


    杜彧說:「我是啊。」


    鬱臻勾住杜彧的脖子,和人緊緊相貼,隔著薄薄的衣料感受對方的體溫和心跳,是活的。


    他忽然鼻酸眼熱,像八爪魚似的纏緊了杜彧,央求道:「你別走了。」


    他迫切需要握緊一個人的手,讓自己不再墜落回地獄。


    杜彧輕拍他的背,嘴角噙著笑意,「……這麽喜歡我呀。」


    鬱臻:「嗯。」


    喜不喜歡有什麽要緊的?如果他的失憶症,能使他真正忘卻想擺脫的東西,他願意用一切來交換。


    疑神疑鬼想太多有什麽用,他需要知道杜彧的真實目的嗎?需要,但那不太重要了。


    隻要不再做噩夢,跟誰睡都行。


    作者有話要說:


    節日快樂呀仙女們=w=


    這一係列的夢,屬於小鬱探索自己和杜彧內心世界的過程,小鬱的經歷比較複雜,他的性格養成就是童年導致的。


    杜彧倒一直活得挺簡單的,腦洞大是因為宅……可能比起睡到手再說,他更想要小鬱的精神依賴。


    當然啦,希望世界上每個小朋友都能擁有健康快樂的童年~


    第65章 雙生鏡(五) 不喜歡


    昨晚鬱臻果然沒有再做噩夢。第二天陽光透過窗簾縫, 漏了一縷照進屋內,他難得比杜彧先醒。


    也許是連續數日昏倦嗜睡後的迴光返照,他的腦子比任何一刻都清明, 他看到枕邊還在睡夢中的杜彧, 恍惚回想起這人是誰;他起床換了身居家服, 洗漱喝水, 遊魂似的晃去了廚房。


    他不是會在家為自己準備豐盛早餐的人, 他習慣隨便對付一下;他從冰箱拿了一顆蘋果和一盒酸奶, 啃著果子,用挑剔剖析的目光, 把這間房子重新參觀了一遍。


    杜彧和他是完全不一樣的人, 和所有對生活品質有要求的人一般,杜彧注重細節, 以及整體。房子的裝飾不複雜,但擺設和色係搭配很考究, 餐廳和臥室必須有植物;不像他, 他永遠不會花時間去計較沙發和地板的顏色,也沒閑心照顧花卉。


    ——如此不同的人, 為什麽要和他生活在一起?


    他推開落地窗, 走上臨街的陽台,巍峨的雪峰掩入雲霧,碧色海麵風平浪靜。清晨的小鎮還算寧靜,街道上來往的行人不多,他坐在躺椅上, 咬著酸奶吸管, 樓下還有人仰頭時看見他, 朝他微笑說早安, 他揮手或點頭。他們並不認識,但小鎮就是這樣,友好、親切、愜意。


    如果在這裏生活一輩子,似乎也不錯。


    他對自己缺失的那部分記憶並不如何在意,因為他早晚會有這麽一天;如果他還有夢想,那他的夢想就是找個過得去的人相伴餘生。現實和理想的差異是,他理想的另一半是位溫柔愛笑的女性,但現實給了他一個男人。


    男人也不壞,可不應該是杜彧這種人。


    什麽都不懂。


    苦難會消磨人的意誌力,優越會帶走人的同理心。


    杜彧什麽都不懂。


    喝完酸奶,鬱臻捏扁空盒子,回到客廳,丟垃圾,找工具。


    他得趁自己不困不懶的時候,幹點正事。


    他的思路簡單粗暴,噩夢的源頭在哪裏,就解決哪裏;他需要有人帶給他安全感,但他不是依靠著別人長大的,他可以軟弱,卻不可以被軟弱操控。


    鬱臻提著一把鉗子和一柄小刀來到閣樓。他沒有找到更實用的斧頭和鐵錘,隻有鉗子,對於打碎一麵鏡子來說,鉗子足夠了。


    那天他收拾到一半跑掉,杜彧替他幹完了剩下的活兒,閣樓比之前更幹淨,還多了一盆綠色植物。


    以他的生活常識,斷然不知道那是什麽葉子,他關注這盆植物是因為它枯萎了,沒有害蟲和疾病,像被不明物吸幹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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