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彧雙手扶住鏡子邊緣,往上抬動,然而鏡身穩若磐石,仿佛嵌進牆麵般巋然不動。


    鬱臻想到第一天試圖搬動房間鏡子的自己,恍然大悟。


    「不是故意分開放,而是兩麵鏡子都和牆牢牢釘在一起,根本拆不下來?」


    「嗯。」杜彧環視這間展廳,從地板至牆縫,再到天花板,「這整棟房子原先是住宅,早在房子建好的初期,兩麵鏡子便掛這裏了。一麵在底樓客廳,現在被改造成博物館,而我們二樓住的房間,應該曾經是主人臥室的一部分。」


    鬱臻:「那為什麽不把整棟房子都變成博物館?」


    「舉個例子,財產分配的問題。」杜彧說,「假設我是島上薄有資產的原住民,名下一棟房子,卻有兩個兒子,所以我把一樓分給老大,二三樓分給小兒子。小兒子把二三樓重新裝修,改成旅館經營小本生意。長子去了島外打拚,很多年後功成名就,回島把底樓捐贈為博物館供遊客參觀,還能照顧樓上弟弟的生意。」


    「不是……你等等。」鬱臻跑去將展廳瀏覽了一圈,他在每幅畫框展台前駐足的時間不超過30秒,速度極快。


    他回到原地,表情沉重道:「這裏展出的照片畫作和文字材料,記錄的是小島在不同年代的麵貌,包括最近兩百年的小鎮建設。但我記得,這座島和小鎮是近些年才重建的?在之前的幾百年,它不是因為雪崩被掩埋了嗎?」


    杜彧重複他的足跡,將展廳內陳列的展品內容細細讀了一遍:


    島上的第一批住民來自於十八世紀的歐洲,因海難流亡到這座孤島,將它命名為「ancy」,通用語的音譯為岸西島;後來島上建立了村落,經過一百年的時間,村子發展成小鎮,這棟小樓便是那時修建的,是鎮長一家的私宅。


    進入現代後,因島上的民風淳樸和風景秀麗脫俗,引來外界遊客觀光,但由於地處偏遠,秋冬氣候嚴寒,隻有夏季接待旅客。小鎮數百年來就這樣恬靜安穩地臥在雪峰腳下,如世外桃源。


    沒有任何一段文字、照片提到雪崩、災難、死亡等詞彙,似乎小島從未發生過天災,更沒有被重建,它從始至終是這般模樣。


    而且,博物館內的文字全部為英法雙語,所以小島的名字一直是ancy,沒有「岸西」到「安息」的變更。


    杜彧道:「我們來錯了。」


    他們抵達這座島,根本不是安息島,而是歷史軌跡全然不同的岸西島。


    「快去找那個……葉什麽。」 鬱臻突然想不起葉映庭的全名,行動先於想法,衝出了博物館。


    下午時間15:25,小鎮的碼頭空蕩蕩,青藍色的海水輕輕拍打礁石,雪白浪花像女神的裙擺。


    葉映庭坐在木橋邊,身後是寂靜無聲的小鎮,海風吹亂他毛躁躁的短髮,他氣惱地敲著手環,「破東西,怎麽就沒信號了呢?」


    渡輪和警察沒有按時抵達,離約定時間過去了半小時,海麵依然連個鬼影都沒見到。


    通訊工具信號全無,他們與外界失聯了。


    但由於前兩次成功的連線,葉映庭對「會有人來救我們」這點深信不疑。


    旅館死了一個人,這可是刑事案件,警察不可能不來的。


    天邊風雲變幻,霎時間烏雲密布,天色變暗,陰冷濕潤的風呼嘯著席捲海岸,葉映庭被風颳得透心涼,裹緊外套站起來。


    快下雨了,他得回去拿把傘,再換身厚衣服。


    還有兩個半小時到六點,他隻需再等兩個半小時,六點一定會有船來的。


    碼頭邊有一家海鮮餐廳,露台桌麵的白色桌布翻飛,空寂無人的店麵有種荒涼感。碼頭與旅館隻相隔一條長街,距離約400米,他能在這頭望見那頭的圍牆,還有二樓打開的窗戶。


    葉映庭走了沒兩步,見街邊的餐廳裏走出一個蹣跚的人影。


    那是名高瘦的男人,臉色不太好看,但不是他在旅店見過的任何一位住客——是島上的其他人!


    「喂!你好!」葉映庭興高采烈地跑過去,「你是島上的居民嗎?你知不知道其他人都去哪兒——」


    「……了。」葉映庭及時剎住腳,心頭咯噔一下,後背涼透了。


    這個男人不是臉色不好,而是膚色青白,嘴唇發紫,眼眶裏的眼珠呈灰金色,渾濁無神,肢體僵硬,宛如壞掉的木頭人,一瘸一拐地走著。


    對方聽到他的說話聲,脖子抽搐了一下,機械地轉過頭來,汙濁的眼球直勾勾地鎖定他。


    葉映庭本能地後退,舌頭打結道:「我我、臥槽……你生病了嗎?」


    男人朝他的方向走了一步。


    葉映庭張皇失措地後退,眼睛不住地往四周瞟,他的汗毛如被春風拂過的草原根根豎起,肩頸打著寒戰。


    又有兩個相似的人,從餐廳裏出來了。不止是餐廳,其他店麵凡是敞開的門,都有皮膚青白的金瞳怪人陸續走到街上,他們搖搖擺擺,動作遲緩,如同行屍走肉。


    離他最近的男人,忽地抬起了右臂,袖管下方的手掌被冰凍成柱狀,指尖延伸出透明的冰刺,整條手臂形如一把尖銳的兵器,揮向他的臉——


    「啊啊啊!」葉映庭嚎叫著往回跑,一般人喊救命第一反應是喊媽,可他喊的卻是柳敏,「敏姐!救、救我啊啊啊——」


    ……


    事實上在小鎮閑逛的人不止葉映庭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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