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而尖銳的報警聲鑽入腦海,將陳星瑜從混沌的黑暗中喚醒。


    他茫然看了看四周。


    身體似乎躺在一個透明的棺材裏,空間窄小,「棺材」的內壁幾乎卡著他的雙肩,頭部兩邊的空間裏,堆著一大堆爛七八糟的管子,比頸脖略寬的金屬圓環卡在脖子外,將那一大堆管子的盡頭固定在他的頸脖上,連轉動頭部都十分困難。


    視野昏暗而模糊,隻有一閃一閃的藍光,在不怎麽透亮的「棺材」蓋上不斷閃爍。


    這應該是……星艦中的生存艙,陳星瑜迅速做出了判斷。


    手臂和手腕外也有金屬環扣,將他整個人緊緊扣在生存艙中,陳星瑜手腕轉動,手指在環扣上摸索了一圈,卻沒找到任何可以讓自己解脫的按鈕。


    「起來,起來!你們這些沒用的新兵蛋子!」突然,粗魯的吼聲從「棺材」外傳來。


    身材高大的男人在他麵前一晃而過,快步走到房間中央,狠狠踩下了地麵上的一個踏板。


    「給你們十分鍾!十分鍾後到艦橋前大廳集合!」那男人又吼了一句,匆匆離開了房間。


    於此同時,陳星瑜所躺的「棺材」猛然豎了起來,全身上下的金屬環扣驀然收緊,將他牢牢釘在原位,頸脖後方猛然爆發出一陣疼痛。


    那是一根細細的長針,從他腦後的環扣中彈出,深深刺入脊椎之中。


    機械聲在耳邊響起:「五感增強裝置已激活,士兵9980號已就緒!請依照命令行動!」


    頸後的長針收回,眼前,生存艙的艙蓋猛然彈開,全身上下的環扣全部收回。


    陳星瑜腿腳一軟,差點跌倒在地。


    就像是在床上躺了一個月似的,雙腿已經沒有了支撐身體的力量,手臂也軟綿綿的,使不上力氣。


    但撐在地上的手掌卻極為敏感,掌心與地麵的摩擦輕微,他卻能體會到底板輕微的震動,那震動頗有規律,其中還夾雜著某人暴烈的腳步聲。


    一粒小小的鉚釘被撐在了掌心之下,不用去看,隻是它硌在皮膚上的感覺,陳星瑜已經在心裏描繪出了它的大小、形狀,甚至於鉚釘表麵輕微的劃痕。


    右側一陣聲浪傳來,那是某人輕輕的咒罵,鐵臂和他一樣軟倒在地,正試圖顫抖著手臂將自己撐起來。


    陳星瑜閉著眼睛,側耳去聽。


    低低的話語和深淺不一的呼吸聲環繞在身旁,內裏有至少十種不同語係的語言,從四麵八方匯集而來。


    但無需仔細去分辨,他立刻便能理解那些人脫口而出的聲音。


    鼻端同樣充斥著繁雜的味道。


    機械特有的機油味、遊離在空中的金屬粒子、人身上的汗臭與嘔吐物,甚至於,一點點蛋白質腐爛的腥臭……隨著幾十個人的體溫蒸發開來,組成了一道道氣味的漩渦。


    空氣的震動與聲音的交織,已經足夠他在腦海中描繪出船艙內的布局,氣味的傳遞,更是給這幅圖畫加上了特有的色彩。


    昏暗而閃爍的船艙中,陳星瑜輕輕抬眼,將艙內的一切收入眼底。


    按照剛才那個男人的說法,這應該是一隻新兵小隊。


    他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深藍色製服和空空如也的製服肩、領,估摸著自己應該是最低級的一級士兵。


    所有的判斷不過是在電光火石之間。


    在他腿軟跌倒,以手撐地的瞬間,身後的機械手已經察覺了他的異樣,靜悄悄地向他靠攏而來。


    陳星瑜立刻有所反應,雖然手臂酸軟無力,卻依然閃電般抓住來物。


    觸感光滑綿軟,他抓住了一個裝滿液體的軟袋。


    腦海裏立刻閃過「營養液」三個字。


    身體因缺乏能量而不斷叫囂,在角色的內心深處,知道這是能夠瞬間讓自己強壯起來的東西。


    他收回手臂,將營養液灌入口中。


    和所有的人造食品一樣,被增強的五感也未能對其中的滋味有所加成,反而雪上加霜,四周的人全都發出了「難喝」的抱怨。


    「集合!最後兩分鍾!」房間一角的廣播裏突然傳出一聲大喊。


    聲音之大,幾乎讓加強了的聽覺神經感到疼痛,陳星瑜條件反射地站起身,向著艙門外的走廊跑去,在他身後,鐵臂和眼鏡小隊緊緊跟上。


    走廊的地板上,與製服顏色一致的藍色光帶不斷閃爍,指示著前進的方向。


    大概是營養液起到了作用,陳星瑜隻覺得腳步舒展,雙腿已重新變得有力,甚至連一直拖後腿的心髒都沒給他搗亂,跑起來比他平日裏輕鬆得多。


    從生存艙到艦橋前大廳,足有一公裏的路程,他們堪堪在兩分鍾時限的末尾到達。


    大廳裏已經站滿了人。


    一個高大的男人站在大廳最高處連接艦橋的走廊頂端,金髮碧眼,一身挺括的黑色製服,銀色衣邊在星艦的光照下熠熠生輝。隻是此人似乎非常不滿意他們這些新兵的表現,這會兒緊緊皺著眉,幾乎想要怒罵出口。


    在他麵前,深紅、墨綠、深藍色製服排成三個方陣,前方站著各自的領隊,所有人目不斜視,噤若寒蟬。


    兩分鍾的倒計時此刻已經到了最後一秒,一聲輕微的「嘀」聲之後,眾人身後的大廳閘門轟然落下。


    高處的男人瞟了眼緊閉的閘門,揮手做了個手勢,轉身進入艦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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