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硯朝眾人施了一禮,笑道:「我就是我爹的書童。」


    眾人微微一愣,旋即鬧笑,從昨夜到現在的緊張情緒都被一掃而空。顧庭之道:「是了是了,人牙子要是遇到這小神童,怕隻有被拐走的份。」


    又是一陣歡聲。引得其他府學的生員頻頻側目,這群人瘋了不成?


    就連謫仙般的陳謙,都忍不住走下神壇,摸摸林硯的頭,道:「十年後,賢侄也來此考試,必能金榜題名,連登皇甲。」


    林硯又施一禮:「承世叔吉言,侄兒自當勤勉向學。」


    眾人又是一陣唏噓:「譬如芝蘭玉樹,欲使其生於庭階耳,此子日後前途不可限量。」


    正說著話,柵門外三聲炮響,兩千多千名考生隨著引領的教授緩緩湧入,再以府為單位點名,方能進入儀門接受嚴格的搜身檢查,再入龍門,依號就坐。


    因此等他們真正在儀門外排隊點名之後,業已到了午後。


    龍門官站在儀門外宣布考場紀律,聲如洪鍾,攝人心魄:「奉旨開科,考生若有舞弊情狀,一律枷號示眾,問罪為民……」


    儀門外靜悄悄的,隻間或有衣料摩擦的簌簌聲,生員們被一條條嚴明的例律唬的噤若寒蟬,不敢多言。


    可即便如此,懷挾之風依舊屢禁不止,夾帶的小抄花樣繁多,隻要躲過搜身環節,進到號舍,幾乎不會再被發現。


    緊接著,又是三聲炮響,龍門官沉聲喝道:「開龍門。」


    林硯隻能送他到儀門外,眼看著林長濟背著考箱進入考場,他忽然叫了聲:「爹爹。」


    林長濟倏然回頭,恍惚中竟覺得仍是他那年僅八歲的稚子立於階下,一股力量忽然湧入四肢百脈,他笑著朝林硯點了點頭,便闊步走進儀門。


    貢院供考生考試的號舍是獨立的,此後的九天七夜裏,答卷、吃喝和睡覺,都要躋身在這間三尺見方逼仄狹隘的裏,有些老舊的號舍,頂棚破損,連風雨都沒個遮擋,倘若雨水打濕了試卷,相當於主動放棄考試。


    這場苦不堪言的磨礪,卻是每個讀書人躋身士林的必經之路。


    萬幸,林長濟分到的考棚還算寬敞完整,用釘錘修修補補之後,已是下晌。生員門從早上出門排隊,沒有用中飯,此時早已經飢腸轆轆,紛紛拿出自帶的幹糧、糕餅充飢。


    林長濟也生起爐火,烹上一口小鍋煮水,水開後下米,臘腸切丁,小蔥切蔥花,再次燒開下如臘腸,不多時,米肉香氣飄滿號舍外的整個廊道,引來不少考生探頭觀望,看的他不禁赧然。


    這是林硯教他的吃法,除此之外,還取一把核桃仁,加以冰糖搗碎成泥,裝在瓷罐子裏帶進考場,答題時可以取一勺到杯中,用溫水沖泡,答題時飲用,既補充體力,又提神醒腦,其實這東西,就算是平日裏也可以飲用,加入牛乳就是核桃乳。


    烹調粥食的空閑,他看見牆根處歪歪扭扭鑿了些打油詩,接頭續尾,很是有趣:


    張:苦讀幾十載,隻為功名來。


    李:百擔書文盡,老來一青衫。


    劉:胸中無點墨,腦中全空白。


    趙:今科取不中,不如赴黃泉。


    林長濟不禁手癢,想為它們續上一筆,又覺畫蛇添足,笑著搖頭作罷。


    舀出一碗熱粥,拿出一塊燒餅在爐子上烘著,就著醬菜,也算有滋有味。此時夜幕降臨,臨近中秋,銀月將滿,林長濟參加過鄉試,心知今日隻是入場,不出考題,便在狹窄的號舍內舒展幾下身子,掛上號簾,將兩塊桌板拆下,躺在上頭休息。


    他心裏惦記著林硯,不知回住處了沒有,會不會因為緊張他的考試,而食不知味,寢不能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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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貢院街隔壁的興巷街,有家做爆鱔麵的老字號。


    快到飯點,林硯便帶著元祥和車夫找了過去。老店開在貢院周圍,鄉試散場時生意十分火爆,他也隻在秋闈前後吃過幾次,這味道他惦記了多年。


    手擀的蛋清小闊麵,澆上炒鱔絲和烹製鱔絲留下的芡頭、新鮮蝦仁、最後加薑絲、胡椒粉,淋上幾滴麻油即可上桌,當真如他的招牌,麵條柔軟、蝦仁潔白、鱔魚香脆、噴香撲鼻。


    林硯道:「這家店工序精巧,用料講究,素油爆、葷油炒、麻油澆,味道比起安江的鱔絲麵很是不同,你們嚐一嚐就知道了。」


    小二端著托盤來,笑吟吟道:「這位小公子懂得可真多!」


    林硯笑笑,又出錢讓元祥去打了一筒酒。


    趁著林長濟不在,他淺淺小小的啜了一口,辛辣香醇味充滿口腔,真叫一個通體舒泰,暢快淋漓!


    吃完了麵,回到住處就蒙頭睡去,這半年「帶孩子」太辛苦,比他前世抗倭抗洪還要辛苦,趁著林長濟鄉試的九天,要睡他個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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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硯好好的歇了三個整覺,每天睡到日曬三竿,第三天過午,才出發去貢院接林長濟出考場。


    林長濟麵色有些疲憊,還是迫不及待對他講了考題和破題。兩道《四書》題,加之他提前選擇的四道《五經》題,共六篇文章,但考官閱卷有個不成文的習慣,就是隻注重《四書》兩道大題,隻要這兩篇文章寫好,其餘四篇《五經》倒不太重要。


    因此林長濟說的題,正是前兩道。


    林硯靜靜聽他講來,覺得切題十分準確,立論也很卓然,而對於他的辭藻、文氣,林硯倒是不擔心的,也因此點了點頭,道:「沒什麽大的出入,就看名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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