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失笑:「馬自鳴都死了一個月了,你以為還會掛在這裏嗎?屍體早已運去大理寺的停屍房保存了!」


    方小杞放下了捂著眼睛的手,喜出望外:「早說嘛!屍體又不在這裏,有什麽好怕的!」


    沈星河用扇子挑起了簾幕,動作彬彬有禮:「請。」


    陰沉氣息撲麵而來。


    方小杞往裏看了一眼,特別想收回剛才的話。那大概是世上最恐怖的戲台。簾後的戲台上擺著一張方桌,桌子正上方懸著一個空空的繩圈。


    馬自鳴的屍體雖不在,但那張殺死他的巨大刀板還在。它拖著一截長長的麻繩,平放在方桌旁邊的地板上,密長的刀刃上凝結著發黑的斑斑血漬。


    方桌、刀板、刀板下的地板浸漬著大片暗色血跡。雖已過去那麽久,腥氣仍然未散。


    一個人的身上竟能流出那麽多血。方小杞捂住嘴,生怕自己吐出來。


    戲台裏側牆上掛著一幅精緻裝裱的捲軸條幅掛畫,畫上果然隻有白梅,沒有美人,留白之處顯得特別空蕩。


    沈星河走上稍高於地麵的戲台,靴下踏著幹涸的血漬,走到方桌旁邊,用扇子指了指正上方,那裏有道房梁,上麵懸下一個繩圈,說:


    「那天,客人聽到一聲悶響,簾上顯現鍾馗血像。掀開簾子後,就看到馬自鳴被這個繩圈吊著頭項,背部釘著這個刀板。馬自鳴真身上陣,請朋友們看的竟是這樣一場血腥大戲!」


    他頓了一頓,有些唏噓,「他自身再加上刀板的重量,把他的頸骨墜得全部脫節。差點……」看一眼方小杞魂飛天外的樣子,沒說下去。


    方小杞不敢想像那畫麵,想逃,好不容易才忍住,隻是兩腿忍不住發抖。


    第17章 大人在賣關子


    地上的刀板直豎著血跡斑斑的尖刀,橫五豎六,共有三十支,每支都有一尺長。


    沈星河指著刀板說:「這張刀板製作得十分狠毒,尖刀個個都有血槽,因此,馬自鳴的身體被穿透後,血流似暴雨一般朝前噴去。」扇端轉向那道重新垂好的簾幕,「噴在這簾子之上。」


    方小杞提著裙角,小心地挑沒有血的地方站,驚疑不定地問道:「那……血怎麽會在簾上自動描出鍾馗像呢?」


    沈星河道:「你摸一摸簾子就知道了。」


    方小杞腦袋搖得像撥浪鼓。


    沈星河忍不住笑了笑:「其實是用很簡單的手段,達到十分詭異的效果。有人事先用蠟油在簾布上塗抹,其間留白出鍾馗像的線條,如同雕刻中的陽雕刀法。」


    他扯著簾子的布料撚了撚:「平常看不出異樣,血潑上去之後,有蠟的部分不沾染血跡,沒有蠟的部分會吸飽血液,從而顯現鍾馗像。」


    方小杞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沈星河再次展開扇子,眼底寒凜:「兩幅鍾馗像,看似相似,其實筆法一正一反,一陰一陽。畫扇人的畫功,絕比不了在簾幕上作畫的這位。」


    門外灌進的風拂動簾子,鍾馗像晃動,仿佛活了一般,屋中更加寒意侵人。方小杞打量一圈,這簾子後的戲台的確沒有門也沒有窗,那麽,是誰殺死的馬自鳴?


    她縮了縮脖子:「我聽說這裏麵除了馬校尉,不見其他人,是誰把那麽大的刀板拍在他身上的?」


    沈星河:「你猜。」


    好奇心讓方小杞一時忘記了上下尊卑,不知不覺走近到他跟前,仰著臉問急道:「您就告訴我吧!」


    他用眼睛測了測兩人間的距離,還是一尺半。


    他有些失望,移開目光道:「此案案情重大,從京兆府轉到刑部,從刑部又推到大理寺。本官接手這個案子時,已是案發二十多天之後,屍體早被挪走,本官初來時所見到的,與你此時看到的情景毫無二致。」


    他環視一下並不寬敞的戲台:「據案發時在場的人說,他們在廳中坐了至少一刻鍾的時間,並沒有聽到呼救聲、掙紮聲,從頭至尾隻聽到嘭的一聲悶響,就是刀板撞在馬自鳴背後的那一下,血便噴濕了簾幕。」


    方小杞想像著那種驚駭,心底發顫:「那麽久他都沒有求救,難道被刀板釘到前……已經死了?」


    沈星河緩緩搖頭:「客人們掀開簾子,看到馬自鳴被套著脖頸懸在這張方桌正上方,身後釘著刀板,身體還在抽搐,鮮血仍在淋漓而下,淋在這張桌子上。人分明就是剛剛被刀板殺死的。」


    他頓了一下,神情複雜:「他的朋友們坐在外麵的一刻鍾裏,他是活著的,聽得到他們的談笑,卻無法呼救。」


    實在太殘忍了。無法想像那一刻鍾裏馬自鳴有多恐懼。


    方小杞瞄了一眼那刀板,不太敢正眼看:「這個刀板……是怎麽釘到他身上的?」


    「這並不難。你見過小孩子用小木棍支著籮筐扣鳥嗎?」


    方小杞老老實實回答:「我小時候幹過。」


    沈星河嘴角抿了一下:「釘板是籮筐,馬自鳴就是被扣死的鳥。」


    「看到最高處中間那根檁木了嗎,刀板被放下來之前,是掛在那裏的。」沈星河扇子一移,指向屋頂檁木。


    檁木是垂直於梁木的木條,橫擱在屋架和山牆上用來承受屋頂荷載。最高的檁木上殘留一截斷繩,位置正好在小戲台上方正中。


    沈星河指著那截斷繩:「最初來看現場的是刑部的人,他們把屍體和刀板一起往下放的時候,割斷了掛刀板的繩子。據仵作的驗屍記錄,刀板的板麵緊緊扣在馬自鳴背部,力道非常之大,必是隔著一段距離重重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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