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執的在那裏坐整晚,當做懲罰,希望她爸爸能夠原諒她。


    「但我後來,最計較的其實是那天沒有任何人來找我。」


    盛嵐俯身給她擦眼淚,盡力放輕聲音,「你能保護好自己,已經很厲害了。」


    陸雪吟隻是搖頭。


    她耿耿於懷的事,不止這一件。


    還有她事後,在衛婉為了生活奔波,忙到腳不沾地時,還很不懂事的要轉學。


    死去的人她沒去維護,活著的人她也沒給體貼。


    往前十多年的寵愛,都成了負擔。


    她不配得到,也無法償還。


    盛嵐把她撈起來,抱懷裏,撫她背,給她順氣。


    近距離的酸情擁抱是陸雪吟任何狀態時,都會下意識抗拒的東西。


    盛嵐沒多用力,但胳膊像圍欄,圈出的範圍內,陸雪吟能動不能跑。


    「有些話你自己應該想過很多次,比如說『你當時反抗一場爽了,你家以後會更難』,也比如『你爸媽知道,肯定希望你保護好自己』。」


    「我不跟你分析當時的形勢你最應該怎麽做,也不講如果是我,如果我在,我要怎麽樣。我就謝謝你吧,謝謝你能完好的把自己送到我身邊。」


    酸情的擁抱,再加酸情的話,直直砸在陸雪吟的「雷區」。她最牴觸最不知道如何應付的事,接連過來,讓她想躲避的動作都頓了頓。


    這些年過來,感受到的善意很少。


    善意裏,毫無所求的更是鳳毛菱角。


    她一路摔打過來,還有「毒蘋果」時刻警醒,卻依然一如當年。


    能吃苦,能抗痛,能被質疑辱罵,不被理解,不被包容,但受不住一句真心向著她的話。


    那些難以釋懷的往事,濕漉漉的攤在角落裏。


    難進去,難清掃,日復一日的在那裏滋養著黑暗。


    她無可奈何,沒人能幫她,隻能笨拙的一層一層往上堆灰,希望它能永不見天日。


    卻沒想過把它拿出來,曬曬太陽。


    盛嵐也不是擅長說酸話的類型,還很敏感的意識到繼續這個調調,陸雪吟會炸毛,所以話鋒一轉,道:「我以為你不會說的。」


    她好奇心有限,不該打聽的,別人不願意說的,淺淺試探兩次,有結果就繼續,沒結果就算了。


    是這段時間,陸雪吟外放的情緒,很像是求救,所以盛嵐旁敲側擊的打聽過很多次,還好她有堅持。


    盛嵐拍拍她頭,順著往下理理她被眼淚粘在臉上的頭髮,問她要不要去洗個臉。


    陸雪吟搖頭又點頭,沒動。


    她垂著腦袋,望著床上亂糟糟的薄被。


    憋回去了眼淚,調整好呼吸,再開口不見哽咽,「謝謝你願意聽我說這個。」


    盛嵐垂眸看她許久,在她額上親了下。


    幹燥溫軟的唇觸感清晰,帶來一句如夏日般熾烈有力的話,「不客氣,我樂意。」


    —


    睡前酸溜溜,洗臉躺下後,就渾身不自在,陸雪吟趕盛嵐走。


    盛嵐站收音設備旁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讓我回自己房間?」


    陸雪吟心虛的往被子裏躲了躲,說話甕聲甕氣,「反正你想聽的都聽見了……」


    盛嵐朝床邊走去,站床頭。


    半夜三更,披頭散髮,表情還有點凶。


    幸而今天穿的睡衣不是白色,不然恐怖效果得直線上升。


    她彎腰掀開被子一角,食指戳戳陸雪吟的側臉。


    白白軟軟的,還有洗臉後殘留下來的微涼濕潤觸感。


    陸雪吟搶她的話,「我這不算是過河拆橋……」


    盛嵐順手就用食指封她唇,虛虛挨著,陸雪吟都不敢吭聲了。


    盛嵐說:「挺會算帳的,那你怎麽不說我還沒有睡到我想睡的人?」


    這話沒法接。


    也不好說「那你就在這裏睡吧」。


    陸雪吟拍開她的手,「隨便你。」


    她耍小性子時很嬌,讓人牙癢癢又克製。


    盛嵐看她眼睛還有點腫,不欺負人了,轉身把收音設備打開,才繞到另一邊爬上床。


    陸雪吟側躺著,背對著她。


    盛嵐喊她名字,「你看著我。」


    陸雪吟弧她,過了好半天,才轉過身,麵對著盛嵐睡。


    床墊質量差,躺上麵就往中間滑。


    她努力緊繃著身體,想要製造阻力,能穩穩停在原地。


    被盛嵐伸手一攬,努力就全白費。


    陸雪吟想了想,遲早都要靠近,那就這樣吧。


    結果她眼睛一閉,盛嵐又動她胳膊。


    陸雪吟睜眼。


    盛嵐沒被鎮住,拉著陸雪吟的手擱在自己的腰上。


    「你不能總是被動的被占便宜,你要占回來啊。」


    這話很沒道理,但陸雪吟看看盛嵐的臉,聞著盛嵐有意釋放出來,當安撫劑用的信息素酒香,心裏的小叛逆就散了。


    她順手在盛嵐腰上捏了下,「你別動了。」


    盛嵐就不動了。


    第二次同房睡覺,情況一樣,盛嵐早起,陸雪吟晚醒。


    她坐藤椅上,戴著耳機,拿手機敲字。


    桌上有早餐,冒著絲絲熱氣。


    陸雪吟手在床單上無意識抓握了下。


    不知道為什麽,她跟人睡兩次,都沒什麽不習慣。


    多一個人,少一個人,都沒讓她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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