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雲一騾殺到白儒書齋的時候阮清荷正在案前整理卷宗,大半年不見,她跟記憶中的沒甚區別。一襲黑衣,神情嚴肅,隻在看見宋某人的俊朗笑臉後,才露出點小女兒家的嬌怯來。


    「宋大哥......你怎麽來了?」


    「好久不見啊,阮姑娘,在下有點小事想請你幫忙,不知你手頭上的案子多不多,可否願意相助?」


    「宋大哥說笑了,我一介女流能承接什麽大案,無非是些雞毛蒜皮的小官司,因收費價格低廉,勉強混兩口飯吃。」


    阮清荷這話倒也不完全算謙辭,她雖說在白儒書齋掛牌,但一般的重案要案是落不到她手裏的。大抵是人固有的觀念在作祟——男子生來沉著冷靜,兩方對峙起來,就比情緒化的姑娘家占優勢。


    「阮姑娘切莫妄自菲薄,既能當掛牌訟師,你身上必有過人之處。況且宋某委託的事還必得你來才行,書齋的規矩我大不懂,你能自己接案子麽?」


    阮清荷聽到他問能不能私接案子時短促一愣,旋即很快反應過來,清淺一笑道:「貴夫郎前一陣替小哥兒上堂狀告,在整個鎮裏傳為佳話,宋大哥可是想讓我替那些哥兒做主,專為他們打官司?」


    「阮姑娘冰雪聰明,你是個姑娘家,能感同身受他們的辛酸苦難,天然的就比旁的訟師有說服力。況且....宋某說句不中聽的話,世道如此,姑娘、小哥兒本就是弱勢群體。若以你為代表,號召力會更大,那些原本不善言語的人也能找到一線希望,敢於用律法維護自己的利益。」


    這事阮清荷其實很早以前就有想法了,奈何她一個人的力量太微弱,掀不起什麽大風潮。


    現下有成功的案例在前,又正是官司剛打完的高度議論期,要是能將這個風潮開闢成熟,也不失為一件流芳義舉。


    「宋大哥有心懷百姓的俠士風範,清荷敬服,若有什麽需求您盡管說,我必盡全力相幫。白儒書齋隻是個掛牌名銜,無所謂私不私接案子,反正每筆辛勞費裏我都會抽取一部分充作場地稅錢。」


    這是應該的,用了這裏的房屋和紙筆,辛勞費自然該收多少就收多少。


    宋楚雲微微頷首表示應肯:「你既這樣說,那我就討些名帖回去了,估摸最快在明日,就會有人上門來拜訪。」


    「這樣快麽.....也好。」阮清荷莞爾,拱手一禮道:「多謝。」


    -


    外援請到位,宋楚雲一騾又立刻殺回了小院。


    下午場的人格外多,饒是他這樣嘴皮子利索的都費了些力氣才穩住局麵。


    前兩日的待客模式都是他和唐恬各占一方,要打官司的到唐訟師那報導,家長裏短的到宋調解員那挨懟。兩邊各忙各的熱火朝天,雖吵嚷但不亂。


    宋楚雲有心把這些潛藏主顧交到阮清荷手裏,便讓大金小金找左鄰右舍借來板凳,在院子裏整整齊齊擺了四排。最前邊還放了張長桌,一個簡易的動員會場就此完成。


    在場絕大多數的小哥兒都不認字,不識得這地方究竟在哪。宋楚雲也很有耐心,一一詳盡先穿過哪條街道,再拐過哪個轉角。


    起初眾人還擔心和夫君之間的私密事不好告知給這位阮訟師,在聽說對方是個姑娘家後果然如宋楚雲所言,天然的就生出一種信任感,好幾個當場就決定要去找她試試。


    一個帶動兩個,兩個帶動四個,沒多久原本擠滿人的小院就漸漸消停下來。


    那些小哥兒姑娘們拿著名帖三五成群,有的說著趁天色尚早去探探虛實,有的挽手結伴約定下次再組織個訴苦大會。


    初冬天色不禁耗,待小院裏最後一位客人也揮手告別時,空氣中已隱約傳來柴火和晚飯的香味。


    唐恬在外邊站了一日,連鼻尖都凍得有些發紅。往常這個點天上黑沉一片,今日卻少有的起了陣晚風,風吹開厚重黑雲,依稀能見雲團邊被夕陽勾勒出的淺色金邊。


    「甜甜,你在看什麽呢?」


    宋楚雲收拾完桌椅,走到他身後,懶懶圈住矮小一截的身子。


    唐恬並未說話,隻伸出手,指向沒有目的的遠處。


    那裏有青丘朦朧的剪影,空中偶爾會掠過一兩尾褐色鴉雀。它們撲扇著翅膀,不經意間就飛至村落邊的房屋上。初冬的白霜與柴火炊煙相互映襯,在某個日復一日的傍晚裏,和山溪一起等待初雪的來臨。


    第116章


    過了十一月底, 氣候就正式進入了深冬。說來也怪,連續幾日冬雷震震,夜間攪的人睡不安穩, 可晨起看外邊卻隻有遍地白霜,不見一片雪落下。


    這樣極度幹燥寒冷之下使得北風愈發放肆呼嘯, 田埂邊許多細些的枯枝樹木趁夜被齊根捲走。


    因著時節反常, 連書院都提前放了年假, 老先生給布置下功課叫學子們就在家中溫讀學習。


    「這下好了,夫郎不用每日都外出去上學, 就有大把的時間教我做木刻。哥, 你瞧我雕了個你, 這眼睛、這鼻子、是不是跟你一模一樣?」


    大冬日裏, 沒有什麽比圍爐烤火做草編木刻更能打發晨光的事了。小金閑不住, 見唐恬教大金在木頭上挖小人兒, 也嚷嚷著要學。


    哥倆年齡差距不算太大,手藝卻是天壤之別,大金性子穩, 即便手粗笨些,唐恬仔細教上兩遍也能領悟到一點精髓。


    可小金興致一陣陣的,今兒高興了來了學雕鴨子,明兒不高興了又去鼓搗其他。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是以直到今日都沒個能入眼的半成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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