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恬娘親生下他之後大出血身亡,舅舅原是想將唐恬接回娘家去撫養的。奈何唐仁海這人極好麵子,見髮妻因他休妻而受驚大出血,說什麽也不肯讓人把唐恬接走。


    髮妻身亡,唯一的孩子養在膝下才能全了他的慈父名聲。


    但他本性難改,起初還肯做做樣子,給唐恬買點衣裳糕點之類的小玩意兒。


    在他拿後娘陪嫁來的錢財與人合夥做生意,賠得血本無歸後,失了家裏的話語權。後娘蠻橫跋扈,他就幹脆丟開手凡事不管了。


    這些年他說是在鎮上做臨工,每月往家裏送點微薄收入。也隻每月回來那幾天,唐恬能跟他這個所謂的親爹打個照麵。


    唐仁海年紀漸長,沒那個體力去狎妓就迷上了喝酒。偏生酒量不好酒品又差,每次喝完不是吵就是鬧,等酒瘋發完留下一堆爛攤子,自己則進屋裏倒頭大睡。


    他現下剛打上盹就被唐濛喊起來,一股氣沒處泄,迷瞪著眼先把兒子狠踹了兩腳方才出屋。


    「恬哥兒回來了?嗝....這位是姑爺吧,大過年的帶什麽好東西來孝敬我了?」


    唐恬皺皺眉,對這個渾身酒氣行為粗俗的親爹深覺嫌惡。


    唐仁海半點不察,搖晃著身子拿腳踢踢菜筐,感覺挺實沉,臉色便好看了些許:「恬哥兒有孝心,今兒除夕,吃頓飯再走吧?姑爺能喝酒麽?陪我這個老丈人喝上兩杯。」


    宋楚雲也是頭一回看見唐仁海,瞧他這德行就知續弦娶了周娘子不是沒有原因的。


    來了這大半日,該惹村民們閑話議論的事做了,該堵住口舌的孝道也盡了。他隻想快點回去,和唐恬在暖烘烘的屋子裏溫存溫存。


    「這菜是我夫郎記掛親爹所以才叫拿來的,家裏酒菜都有,我們還得回去準備年夜飯,先告辭了。」


    上門一趟連門都不進,說是送菜走動卻不讓後娘經手。如此冷的天,接個菜還得一大家子人出動,傳出去鄰裏村民可是有得脊梁骨戳了。


    宋楚雲不關心這個,他隻關心唐恬冷不冷。


    見小夫郎在衣袖裏握了握他的手,把菜筐往門口一丟,就拉著人掉頭朝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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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是一年裏的最後一天,在這個特殊日子裏,吃的菜總該要比往常更好的。


    宋楚雲先前進山打了兩隻兔子,沒捨得吃,一直放在屋後的草棚下天然冷凍著。這會兒從唐家回來,沒有外人打攪,他也就肯耗費功夫仔仔細細做幾道美味佳肴出來了。


    「我幫你生火。」小夫郎賢惠,瞧他給野兔剝皮切片,不願自己甩手閑著。


    宋楚雲哪能讓他幹活,給搬來馬紮讓他在爐灶邊烤火,又拿出幾個大紅薯遞去:「烤的比蒸的甜,你在這陪我說說話就行,等吃完晚飯我帶你放煙花。」


    這就是他給唐恬準備的新年禮物了。


    上回小年送了盒香膏惹得人多想,這次正式送新年賀禮宋楚雲還認真斟酌過。


    沒有什麽比過年放煙火更具代表性的東西了,好看且體驗感強,拿去給他內心敏感又愛眼紅的小夫郎玩兒再合適不過。


    唐恬聞言果真眸子一亮,一手一個大紅薯塞進灶膛,滿臉都是對放煙花的熱切期待。


    宋楚雲看他這樣子自個兒也開心,晚飯收拾的興致盎然。


    他沒拿野兔做尋常的碳烤或紅燜,而是切成長度均勻的厚片,做了一道香煎兔肉。


    這種野兔肉質本就嫩滑,沾層薄薄的糖漿,刷上調好的醬汁黑醋,在鍋裏和蔥白、蒜瓣一起煎到兩麵焦黃,出鍋前撒上芝麻提鮮,一道有嚼勁的噴香兔肉排就做好了。


    收拾完這道,他又拿蘿蔔雕成簡單的花朵狀上灶蒸熟,白蘿蔔胡蘿蔔具有的配色讓蒸食入眼不單調。


    青紅兩種辣椒剁碎,拿熱油燙過,淋在上麵做澆頭,吃起來入口清甜回味微辣,十分下飯。


    有了兩道重頭菜,宋楚雲又做了道清炒蕹菜和菠菜蛋湯。脆嫩的菜杆火候正好,隻需放上蒜末就能炒出最濃的香味。


    自家產的蛋多用幾個不心疼,大湯碗裏浮著金黃的蛋塊,一口下去有蛋的鮮香也有菠菜的湯汁,喝上一碗渾身都是暖洋洋的。


    宋楚雲把菜擺到小廚房的桌子上,天氣冷了不方便在院子裏吃,就在裏麵支起小桌,圍著爐灶能讓飯菜保持溫度。


    做完這些,唐恬烤的兩個大紅薯也快好了。


    他伸長脖子嗅香味,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宋楚雲對小夫郎的反饋舉動表示很滿足,他笑笑走近,牽起人手掌:「先祭祖吧。」


    自古年夜飯都是要祭祖先的,往地上撒點酒菜,喚親人的亡魂前來團聚享用,以此寄託哀思。


    唐恬點點頭,跑回屋裏拿來張團蒲。


    宋楚雲不禁扶額,是了,他怎麽忘了,他在的時代早已將這些儀式簡化。不必三叩九拜行大禮,隻要對著空出來的席位鞠躬,盡盡緬懷之意就好。


    唐恬要悼念的是他過世的娘親,小夫郎在團蒲上跪正,一叩一拜,每次都是以額觸地,極盡虔誠。


    等他磕完頭,卻見宋楚雲也並排跪在了旁邊,這樣一來不像是在悼念親人,倒像是在雙雙拜高堂了。


    唐恬臉色微紅,小幅度勾了勾他手指。


    「我母親也過世的很早,在我們那兒清明上元隻獻菊花,不磕頭燒紙,但今日我不僅是跪我的母親,還有你的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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