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娘子氣得叉腰怒罵, 要不細究她這些年對唐恬的種種苛待, 就憑這惡人先告狀的語氣,倒真像是唐恬對不住她的辛勞付出似的。


    小夫郎聞言冷冷一笑:「周娘子,你摸著你的良心說話, 這十幾年來我吃的哪頓不是你們的剩菜剩飯?有什麽好吃好喝的從來都隻有弟弟妹妹的份,何曾有過我的?」


    「家裏的粗活累活都是我在做,盛夏暑熱你們一家三口吃西瓜喝涼飲,讓我在灶前劈柴燒火。寒冬臘月你們在屋裏烤火取暖, 卻趕我到屋外用冰水洗衣裳。」


    「唐濛唐悅有你的疼愛嗬護,在你的教唆下拿我當傭人使。如今我嫁出了門,是我夫君勤勞爭氣, 才帶著我過上幾天好日子。要是我受惡霸欺辱過得生不如死, 那時你們又何嚐會向我多看兩眼?」


    若論起口才,唐恬其實並不是十分笨嘴拙舌的人。隻是他知道周娘子農婦出身眼皮淺為人偏頗, 這些話說出口除了給自己增添麻煩別無他用,所以他從來不說。


    況且他現在有宋楚雲撐腰了,再忍氣吞聲的小哥兒也會因底氣足而變得伶牙俐齒起來。


    周娘子遭他一頓搶白噎得說不出話,惱歸惱唐恬不似以往那般性子軟好欺負了,可他說的這些都是難以爭辯的事實。


    唐濛出主意叫唐恬來是為找他討銀子還帳,見周娘子被懟得啞口無言,心裏不禁湧上一股悶氣:「你怎麽和阿娘說話呢?嫁給他姓宋的難道你就不姓唐了?要不是我阿娘容著你照管你這些年,你早就和你那沒用的死鬼娘親一起埋進黃土了,豈還有在這叫囂蠻橫的份兒!」


    「我和妹妹是阿娘親生的,她自然多疼我們些,你個短命鬼肚子裏爬出來的小哥兒,憑什麽要求吃穿與我們一樣?我告訴你,不管錢是在你這還是他這,進了這個門可就由不得你了,今日不拿出銀子來,我讓你好看!」


    唐濛沒領教過宋楚雲的毆打,但周娘子有所耳聞。加之宋楚雲整日和大鑫他們一起做活,那幾位沒一個是省油的燈,真要在這裏把唐恬傷了,恐怕會惹出不少麻煩。


    周娘子不耐煩把兒子扯到一邊,瞪向唐恬:「橫豎好賴話我都說了,我是沒生你,可你爹是親的。就算上衙門公證,你能和我撇清幹係難不成和你爹也能?」


    「別打量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不就是仗著姓宋的如今疼你,就腰板硬了敢罵娘麽?我且等著,看那姓宋的曉得你身子上出的毛病後對你還有沒有那般好!」


    「別怪我沒提醒你,恬哥兒,今日你在我麵前充人擺闊氣夫人的架勢。回頭若被趕出門,再想進唐家混口剩菜剩飯吃,可就沒這麽容易了!」


    周娘子當初能哄得唐仁海孕中休妻,拿捏人的手段多少還是有一點的。


    唐恬和他這個爹從小就不親近,家中事務全交由後娘做主,經常十天半個月不見人著家。


    唯一的血緣親人都對他這樣冷漠,能拿捏得住孑然一身的小哥兒的,也就隻有這個難以啟齒的秘密了。


    果不其然,周娘子說完這話,唐恬臉色便明顯蒼白了幾分。這件事若換在以前,他大可以當做沒聽到忽略而過,但現在不行。


    他在乎宋楚雲,就在乎他能給對方提供的一切價值——包括生兒育女。


    「我.....」唐恬有一瞬息的退縮。


    他清楚撕破臉後周娘子會做出什麽事來,這些話本該由他親口告訴宋楚雲,可他卻始終沒有那個勇氣。


    周娘子見他這樣就知是拿捏到了軟肋,不由心下得意:「小哥兒到底是小哥兒,不能有孕生子和不會下蛋的母雞有何分別?姓宋的隻怕還盼著你能給他添上一子半女吧,要是他發現你這輩子都無法生出孩子了,你說他會不會氣到當場就休了你呢?」


    唐恬身形因這幾句話搖搖欲墜。


    他無法想像宋楚雲得知這些事情的畫麵,那個內心溫暖,拿他當崽子寵的人一定會很失望吧。


    他是個小哥兒啊,生不了孩子,於他在意的夫君還有什麽用處呢。


    後娘自以為掐準這一點唐恬就會對她言聽計從,不過唐恬這些時日跟在宋楚雲身邊,對那人的心性頗為了解。


    不是不能賭上一把。


    就賭宋楚雲是真心待他,哪怕一生無後,也不會狠心到將他就此掃地出門。


    唐恬穩定心神,極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有踏實感:「你若要說那就去說吧,我信我夫君不是那種薄情寡義之人。他對我很好,現在是這樣,以後也會是。」


    周娘子聽聞這話立馬嗤笑了兩聲,她嫁的男人當初還不是賭咒發誓立下各種承諾,可結果呢?


    見異思遷是男人的本性,等新鮮感消磨完,沒有孩子進行維繫,這段所謂的夫妻情誼風一吹就散了。


    唐恬不欲和他們娘倆兒繼續糾纏,反正錢他是一分都不會給的。


    耽擱太久沒準宋楚雲會找上門來,周娘子想到這層,不得不由著唐恬奪門而出。至於唐濛欠下的外帳,也就隻能靠她典當所剩不多的嫁妝首飾來填補不成器的兒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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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恬從唐家出來時,天色已然入夜。大概是有雪要下的緣故,北風嗚咽得格外厲害。朦朧月色堪堪照亮腳下的石子路,風颳過沒葉子的樹群,顯得周遭一片寂寥空曠。


    不遠處的榕樹下站了個人,待他抬眼看清那個提燈籠的人影,不覺眼眶一熱,險些掉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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