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了,我沒有怨誰,如果非要怨的話,也隻能怨我自己,都是我害了他……」何以鯤有氣無力道。


    他弓著背手肘撐著圍欄,背上的蝴蝶穀凸起得很明顯,脖頸深深地埋下去,整個人半點精氣神都沒了,就像沙漠裏一隻跋涉萬裏疲憊到極點的駱駝。


    涼絲絲的風吹過,海麵上偶爾掠過幾隻不知名的水鳥,叫聲有點悽慘。


    何以鯤深深地自責,如果不是他死拽著莫尋不放,如果不是他封殺莫尋讓他找不到工作,如果不是他帶莫尋去什麽北海公約,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是他讓莫尋太出名,這才給了李昭禍害莫尋的機會,如果李昭不認識他,也就不可能綁他,所以,一切都是他自以為是造成的,他根本沒考慮過莫尋的感受……何以鯤自責得要死,難受得要死。


    可是這有什麽用呢?


    人都不在了。


    他再也見不到莫尋了。


    他看向茫茫大海,看不到任何希望……


    何以鯤擔心過莫尋的安危,但他沒想過有一天會真的見不到莫尋,這太可怕了。


    然而這種可怕的事情居然真實地發生在他身上。


    何以鯤不敢想,莫尋不在了他怎麽辦?


    「你們該收隊了。」殘存的理智讓何以鯤暫時提起點精神,他偷偷抹了把眼淚哽咽著說,「我這邊不用管,見了曹老師記得幫我帶個話,就說,我得把莫尋帶回去,不管是死是活……我一定把他帶回去……」


    對麵的遠航艦早已整裝待發,隻等隊長一個人了。


    年輕的隊長喉結狠狠滾了一下,似乎忍了很久終於沒忍住,「……莫律師遇難我們也很痛心,可是,這片海域有很多鯊魚,你是知道的……所以,別抱太大希望,要不然,容易失望。」


    他說完,看向何以鯤始終駝著的背,沉默了好一會兒。


    之後,隊長默默他向那個背影敬了個軍禮,這才轉身離開,登上了遠航艦。


    由於抓捕方案製定得非常嚴謹,再加上行動時密不透風,趙家村的抓捕完成得非常順利,除了個別遺漏的犯案人員,一共捕獲犯罪分子107人,解救被圈養的女優312人,查獲違禁品及槍枝彈藥無數,而且這107人中,多數是趙家村的村民。


    國安局召開緊急會議,並立即對李昭等重要案犯進行了秘密審訊,但是李昭本人閉口不答,然而被李天宇救起的劉剛正好相反,很快交代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建寧分局全員又開始了沒明沒黑的加班,因為不光莫榮生一起冤案,甚至還揪出了建寧分局的一個科級幹部,因為保密工作做得好,這名幹部沒機會出逃就被逮捕了。


    之前已經隱退的富恆集團總裁涉案被捕,已死了的建寧前城建局財務主任被告徇私舞弊誣告他人,莫榮生的冤案算是徹底洗白了。


    因為劉剛親口交代,財務主任是他親自推下去的,與霍文麗的供詞完全一致。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當時的財務主任喜歡嫖娼,被女神會的人盯上後,劉剛就從眾多的女優中挑出了最會伺候男人的幾個,極大地滿足了主任的欲望,當然他不知道的是,他被錄了視頻。


    有把柄在人手中,主任雖然後悔但卻來不及了,隻要一曝光,他的公職肯定保不住了,所以接下來隻能按照女神會的劇本繼續往下走,於是他帶著錄音筆去局長家鬧事,指著鼻子說莫榮生把富恆的保證金貪汙了,被誣陷的莫榮生當然不承認,於是兩個人就大吵起來。


    主任以為拿到錄音他的任務就算完成了,可沒想到這隻是噩夢的開始,他剛出了局長的家門,就被一直尾隨其後的劉剛盯上了,之後將他騙到樓頂推了下去。


    因為有錄音在,這就坐實了莫榮生狗急跳牆失手殺人的罪名,再結合之前富恆對莫榮生企圖索要回扣的指控,莫榮生貪汙且謀殺證人基本就鐵板釘釘了。


    好在證據鏈不夠完整,因為沒有資金打到莫榮生的帳戶,而且莫榮生體恤下屬一身正氣,所以上上下下隻要認識的人都為他鳴不平,再結合莫榮生一貧如洗的家底,最後以證據不足為由不能定案,暫時關押以待取證。


    這一關就是七年,幸好破獲了女神會的案件,莫榮生才有了重見天日的機會。


    海麵上緩緩升起一輪紅日,晨曦的光卻依舊很冷。


    幾隻海鳥閃電般在頭頂掠過,發出啾啾的鳴叫……似乎聽到聲音,何以鯤猛然睜開通紅的眼,才知道自己不小心睡著了,他非常氣憤地把身上的毛毯一把拽開,「墨魚,你怎麽不叫醒我!」


    何以鯤一張口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啞到發虛,他摸著自己的喉結,一臉不可思議。


    身邊的墨魚趕緊給他開了一瓶水,「別說話了,先喝點水。」


    他們正在一條劃艇上,昨天下午至今,何以鯤就是在這個劃艇上度過的,他擔心大船看不清楚,所以坐了劃艇順著小島的海岸線也不知轉了幾圈,他一邊找人一邊喊著莫尋的名字,幾乎一夜未眠,剛才隻是太累了不小心打了個盹。


    「少爺,您再睡會兒。」墨魚都心疼哭了,「別喊了,我們替你喊,找不到人大家都不回去,可是求你了,睡會兒吧,萬一見到莫律師了,他看到你這個樣子還怎麽喜歡你啊……」


    從來不怎麽說話的墨魚一氣兒說了這麽多。


    身後的幾個保鏢臉都垮了,不是累的,是太心疼他們家少爺,從小到大都沒見過何以鯤能急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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