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陳凱哥。」


    屏幕反射著幽藍的光芒,韓橋臉色微妙,心驚肉跳。


    什麽情況……


    現在的情況是:陳凱哥老婆陳虹,懷孕要生了,據陳虹所言,孩子是他的,而發簡訊來的人。


    是……


    陳凱哥!


    凱子哥,你真是……忍者神龜啊!這種情況,還能如此冷靜、理智!


    很快,陳凱哥回復簡訊:「孩子是無辜的,韓橋,有時間過來談談吧。」


    「……」


    望著簡訊,韓橋有點汗顏,世人說,凱子哥心胸狹隘,小肚雞腸,真是偏見!


    凱子哥心胸之寬廣,格局之雄壯,真一般的凡夫俗子,所能瞻仰的!


    可是。


    韓橋屈指,叩響著屏幕,臉色陰晴莫定,十月懷胎,瓜熟蒂落,這期間,陳凱哥什麽都沒做。


    偏偏這時候,挾胎兒找上他,莫非,凱子哥想要挾胎兒以令他?


    韓橋不寒而慄,真是……


    人心險惡!


    對此,韓橋隻能嚴厲譴責,編輯簡訊:「陳導……」


    頓了頓,刪除簡訊,斟酌說:「陳哥,言之有理,孩子畢竟是無辜的,我和尊夫人萍水相逢,旅美期間,多有照顧,照顧不周,尊請見諒。」


    …………


    帝都dc區,晚上,燈市口北巷。


    巷子狹隘,蜿蜒曲折如羊腸小徑,幾盞黃豆大小的昏暗路燈,燈光下,枝繁葉茂的大樹,倒影著猙獰可怖的陰影。


    風吹過,樹葉刷刷作響,樹影搖曳,兩個孩子,腳步驚恐,深一腳,淺一腳的逃避著樹影的追逐。


    稍大的孩子,牽著弟弟,懷裏抱著小賣部買來的米鹽。


    腳步踉蹌,撞開門,望著屋子裏的燈,透著溫暖,兩個小孩緊繃的神經,頓時輕鬆。


    大口喘著粗氣,稍大的孩子,捉著弟弟的小手,強作鎮定:「阿瑟,沒事了,到家了。」


    「哥。」小屁孩緊挨著哥哥,汲取溫暖,望著屋子,窗戶上,一個高大的人影,隨著燈光,明暗不定,他吞咽著唾沫,眼神閃避,弱弱說:「妹妹不好嗎?爸爸好可怕,哥,我餓了。」


    小孩子說話顛三倒四,上一刻害怕,下一刻就餓了。


    稍大的孩子,成熟穩重,望著屋子,眼底流露擔憂。


    媽媽要生小妹妹,爸爸一點不高興,而且,不準媽媽外出,甚至,不準他們看望妹妹。


    弟弟很想要小妹妹,有了小妹妹,多麽好啊!


    稍大的孩子,小小年紀,就有了心事兒,摸著小屁孩腦袋,脆聲聲說:「阿瑟,我去做飯,你不要出去亂跑。」


    「我才不去,外麵太黑了,有妖怪!」小屁孩說著,往著屋子跑,肥嘟嘟的雙手,搭在門上。


    這時。


    屋子裏,傳來沉悶憤恨的聲音:「韓橋,照顧不周,你這個畜生,畜生,畜生!」


    哐當……


    一聲巨響,旋即,屋子裏地震一樣,地動山搖,小屁孩身子一頓,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捂著嘴巴,眼淚從眼眶裏,橫流而出。


    他小小的心靈,跟瓷器一樣,害怕驚懼中,他緊緊捂著嘴巴,腦袋埋在膝蓋裏,不斷說著:「阿瑟不哭,阿瑟不哭,阿瑟不要妹妹,阿瑟不要妹妹,爸爸不要生氣,爸爸不要生氣,媽媽不疼,媽媽不疼。」


    稍大的孩子,捏著拳頭,牙齒緊咬著嘴唇,眼神瞪著屋子裏。


    窗戶上。


    兩個人影如皮影戲一樣,大的皮影,揮舞著拳頭,小的皮影,跟翅膀斷掉的飛蛾一樣,不斷的撲騰,卻一次次倒下。


    戰爭沒有硝煙。


    但是,槍林彈雨下,沒有倖存者。


    他眼神瞪著窗戶,身子顫抖,心裏默數著。


    1……2……99……105……


    屋子裏平息了,這次,時間長了23秒,他眼眶微紅,拳頭緊緊攥著,23秒啊,飛蛾肯定很疼。


    他轉身進廚房,一語不發,機器一樣,燒水,下麵……料理著吃食。


    這樣的過程,他做了5個月了!


    …………


    韓橋沒有見凱子哥。


    這種情況,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凱子哥畢竟是國內名聲斐然的國際大導演。


    事情如果曝光,凱子哥肯定無法忍受,也許,比起陳虹,他更憐惜自己的名聲。


    更何況。


    陳虹追隨韓橋去美利堅,凱子哥就真的天真的以為,兩人純潔無暇。


    現在的情況。


    凱子哥其實,心裏早有準備,隻是,他沒有想到,陳虹會揣著球回來。


    睡可以,揣著球,就過分了!


    總而言之。


    現在,韓橋認為,凱子哥比他,更著急,晾他兩天,談判的小技巧而已。


    當然。


    晾著歸晾著,韓橋還是發簡訊,問候著情況,甚至,派遣楊天真,帶著禮品,慰問了凱子哥。


    畢竟。


    凱子哥獻寶有功!忠肝義膽,擱古代,敕封「安樂侯」,一點問題都沒有。


    殺人誅心,直至現在,韓橋心裏痛快,凱子哥詆毀他的仇恨,自此,一筆勾銷。


    《心花怒放》一路狂飆。


    首日票房,突破了國產電影的新紀錄,狂轟亂炸下,斬獲980萬票房。


    首日票房,突破980萬。


    可喜可賀,國內媒體,群情亢奮,2006年,上半年的電影票房,太慘澹了。


    市場蕭條到什麽程度!


    整個上半年,國產電影,一部突破1000萬票房的電影都沒有!


    電影市場。


    外國電影橫行,國內電影怨聲載道,沒曾想,6月的最後一個周末。


    《心花怒放》橫空出世,強勢鎮壓了外國電影。


    國內報刊,《心花怒放》屠版,《南方都市報》:「華夏影業新電影心花怒放,首日票房突破980萬,國產電影大有可為!」


    《帝都日報》:「寧昊:第六代導演的黑色幽默喜劇人生。」


    「錢塘江晚間日報」:「心花怒放沈疼:導演隻給了他一句台詞,他卻演出經典。」


    「南方娛樂周刊」:「華夏三寶:電影時代新的開創者。」


    「……」


    隨著《心花怒放》,電影狂飆,電影裏,幾個主創人員,火遍大江南北。


    「華夏三寶。」


    「許爭。」


    「沈疼。」


    甚至,劇裏的「蜘蛛精」葉璿,都頻頻登上報紙主刊。


    當然。


    其中收穫最大的,無疑是「寧昊」!


    第六代導演,韓橋是當之無愧的領軍導演,可是,除此之外,第六代導演,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抗衡第五代導演。


    隨著《心花怒放》的橫空出世,這種情況,從此改寫了。


    寧昊。


    國內青年導演,兩部電影,處女座瘋狂的石頭,突破1億票房。


    第二部作品《心花怒放》,再一次證明了實力,根據媒體預測,心花怒放,票房突破1億,沒有任何懸念。


    兩部電影,票房均突破億萬。


    比較下,韓橋都有些黯然失色,寧昊這小子,簡直是「華娛文」導演路線的典型。


    《心花怒放》的第二個周末。


    票房突破了8000萬,清晨,陽光從窗簾的縫隙裏,斜照進來。


    金色的碎金,蔓延過淩亂的牛仔褲、覆蓋雪白的小內衫,照著土黑色的四角內褲。


    觸角延伸到雪白的床,一條飄揚著黑色腿毛的粗狂大腿。


    這時。


    一隻潔白的小手,從單薄的被子裏伸出來,迷迷糊糊接聽電話:「餵。」


    電話裏,人聲一怔,疑惑問:「請問是寧昊寧導嗎?」


    女人聲音嬌憨,睡眼惺忪,不耐煩:「他睡覺呢,你是誰,有事兒嗎?」


    「啊。」


    電話裏,聲音一驚,旋即,聲音微笑說:「你好,你好,我是博納的,我叫餘東,寧導既……」


    這時。


    一聲尖叫:「啊,要死了!」


    說著,電話被掐斷,蔣新煩躁的薅了一把頭髮,眼神望著睡的死豬樣的寧昊,氣不打一處來。


    翻著白眼,38碼的大腳丫,一腳踹在寧昊的心窩裏,叫著:「完蛋了,完蛋了,我接錯電話了。」


    「嘶……」


    寧昊眉毛抽搐,齜牙咧嘴,雙手捂著心窩子,抽抽了幾口冷氣,緩過神,眼神一瞅。


    哇擦。


    心窩都不疼了,好兄弟,你的胸脯為何如此優秀!


    「還看!」蔣新眼神瞪著,扯著被子:「博納的餘東給你打電話。」


    「博納。」


    寧昊提著褲子,牛仔褲,屁股抖了幾下,納悶問:「他給我打電話做什麽。」


    「還能做什麽,看你電影成績好,要招攬你。」


    說著。


    蔣新眼睫毛撲閃:「我說,現在你可是香餑餑,你不會背叛韓哥吧。」


    「恩。」寧昊轉過頭,眼神望著好兄弟:「新兒,如果我要離開華夏影業,你會支持我嗎?」


    蔣新臉頰緋紅,白了眼,嗔怒說:「什麽新兒,叫蔣爺。」


    「蔣爺。」


    「這還差不多。」蔣新單手托著腮,化妝鏡裏,她望著自己,眉毛憂愁:「韓哥對我不薄,我肯定不能支持你。」


    寧昊聞言,臉色悶悶的。


    旋即,聲音傳了過來:「可是,你是我的好兄弟,我不支持你,誰支持你呢!」


    「好煩。」蔣新扣著頭髮:「不管了,你自己看著辦,我是不可能離開華夏影業的。」


    「哎。」


    寧昊眉毛展開,他喜歡蔣新,蔣新長的好看,性格好。


    可是。


    現在自己成了炙手可熱的導演,錢,自己真不缺了。


    他隻是,不想拍自己不喜歡的作品了!


    他要拍自己的電影,想著,寧昊長籲短嘆。


    韓橋對他有知遇之恩,這時候,離開華夏影業,他良心難安。


    留在華夏影業,繼續拍這種沒有內涵,沒有思想的商業喜劇電影。


    自己什麽時候,能拍出自己朝思暮想的電影。


    電影人。


    都是有夢想的,寧昊的夢想,就是拍一部黑色寓言式的電影。


    這個想法,在《瘋狂的時候》前,拍《綠草地》的時候,他心裏,萌發了一顆種子。


    以前。


    他是新人導演,沒錢、沒資源,這顆種子,埋在暗無天日的黑土裏。


    瘋狂的石頭,他一戰成名,這顆種子生根發芽,但是,他還是不敢,因為,他根基太淺。


    心花怒放,他奠定了「喜劇片」大師招牌,這顆種子,如雨後春筍,不受控製的瘋長。


    寧昊望著陽光:「韓哥啊韓哥,我要如何是好。」


    ………………


    《心花怒放》熱映。


    國內導演圈,不約而同,一致好評,韓橋公開宣布:「寧昊是第六代導演的佼佼者,甚至,寧昊的黑色幽默喜劇,雖然脫胎自己,但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未來,內地的電影,寧昊是無法忽視的重要力量。」


    「盤古開天計劃,能挖掘出寧昊這樣優秀的導演,我引以為榮。」


    不僅如此。


    內地的其他導演,比如:張一謀,薑聞,婁燁,張一白,賈樟柯。


    幾乎都給出了正麵積極的評價,之所以如此,無它,韓橋要造神!


    華夏影業。


    除了他,還遠遠不夠,他要推著寧昊,成為華夏電影的新神!


    沒曾想。


    韓橋望著蔣新發來的簡訊,蔣新什麽都沒有說,隻是說:「韓哥,博納、光線,都有聯繫昊子。」


    僅此而已。


    韓橋相信,這則簡訊,肯定是寧昊授意下,蔣新發送的!


    楊天真氣鼓鼓,憤恨說:「韓哥,寧昊太過分了,他以為他是誰,要不是有韓哥的提攜,寧昊隻是個無名小卒,現在,剛有了一點成績,就居功自傲,自矜身價!」


    「韓哥,此人不能留!」


    楊天真說的不無道理,人就是欲望的野獸,滿足了一個欲望,就會滋生其他欲望。


    慾壑難填,就是這個道理。


    韓橋聳聳肩,不以為然,寧昊是個聰明人。


    聰明人,想法總是太多,何況,這個聰明人,還是一個藝術家。


    如此。


    這樣的人,總是會肆意生長,不會局限在其他人的圈隅裏。


    何況。


    要打倒寧昊,這件事,得不償失。


    想著,


    韓橋大笑說:「天真,告訴蔣新,我韓某人,不是小家子氣的楚霸王,他寧昊,想要自立門戶,我支持他,不過,你要告訴蔣新,電影是生意,人不是生意。」


    「韓哥!」楊天真望著韓橋的眼神,最終,點頭說:「韓哥,我這就去辦。」


    …………


    下午。


    韓橋開著車,帶著幾個私人律師,到了燈市口北巷。


    燈市口北巷。


    帝都的老城區,四合院比較破舊,牆壁斑斕,牆角的縫隙裏,青苔覆蓋。


    吩咐了幾聲,律師在外麵候著,韓橋叩響門。


    很快。


    一個小孩開了門,門縫裏,小孩眼神謹慎,大半個身子,躲在門後,禮貌問:「你好,請問找誰?」


    「你好,我是韓橋。」韓橋望了眼:「你是雨昂,還是阿瑟。」


    小孩子沒有回答,眼神瞪著,小小的眼睛,有著仇恨:「你就是韓橋。」


    頓了頓,他繼續說:「我是雨昂,韓先生,這裏不歡迎你,請你離開。」


    「你就是雨昂,果然老成。」韓橋點點頭,笑道:「我找陳凱哥陳先生有點事情。」


    「我……」


    這時,門裏,溫柔的女聲傳來:「小昂,誰來了?」


    「媽媽,沒睡,問路的陌生人。」


    小孩子說著,轉身關門,韓橋雙手一堆,門頓時開著。


    他不顧小孩子焦急、憤怒的眼神,眼神望去,嘴角勾著笑:「姐,好久不見。」


    「韓……韓橋。」


    陳虹雙手托著肚子,她穿著寬鬆的孕婦裙,烏黑亮麗的頭髮,梳著丸子頭。


    珠圓玉潤,隻是,臉色憔悴,身上,青舯紫紅。


    「你來做什麽?」陳虹拉扯著衣服,不想韓橋看到自己的狼狽。


    「姐,我來看看你。」


    韓橋聳聳肩,陳虹是凱子哥的老婆,凱子哥不心疼,他心疼個屁啊!


    「我很好,你走吧。」陳虹轉過身。懷孕了。腿腳不是很便利。


    她的兒子很懂事,上前扶著媽媽,轉過身,對著韓橋叫:「韓橋,你走吧,這裏不歡迎你。」


    這狼崽子。


    韓橋準備回去,陳虹隻是他報復凱子哥的工具。


    陳虹處境如何,他不是很在意,最多,他表示:「太太,我很同情你。」


    「韓橋。」


    這時,身後傳來嘶啞的聲音,聲音透著憤恨的仇視,咬牙切齒:「你來了。」


    「陳哥。」


    韓橋轉過身,凱子哥身材高大,卻瘦骨嶙峋,渾跟幾根排骨,黏著二兩肉。


    不過。


    凱子哥的眼神,卻跟荒野上的孤狼一樣,兇殘,冷漠,甚至,如果眼神能殺人,韓橋早粉身碎骨。


    可惜。


    眼神不能殺人,甚至,眼神都不能給人難受,韓橋摸著小屁孩的腦袋:「你就是阿瑟。」


    「你是誰?」


    「我是你媽媽的朋友。」


    「韓橋。」凱子哥身子踉蹌,眼神爆發出仇視,他大聲質問:「你就不怕有一天,你做的事情公然大眾,你做這種下賤可恥的小人行徑,你人格就是如此卑劣!」


    慷慨激昂。


    韓橋擦拭著臉上的口水,拍著凱子哥肩:「我來了,說吧,什麽條件。」


    「我隻有一個要求。」韓橋指著陳虹:「孩子生下來,叫雨馨,小名漏漏。」


    「說說吧。」


    「凱子哥,你有什麽條件?」韓橋嘴角勾著笑:「畢竟,你叫我來,不就是談條件,凱子哥,你不是猛士,猛士敢一怒殺人,敢直麵慘烈的人生,凱子哥,你不是勇士,勇士一往無前,他們一腔熱血,你有熱血麽?」


    「凱子哥!」韓橋嘴角勾著笑,笑容燦爛,沉聲說:「你就是我這樣的人啊,惡人自有惡人磨,抱歉,你碰到我這樣的惡人,是不是很驚喜。」


    「說說吧。」


    「凱子哥,養我的孩子,你有什麽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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