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此一役,鬼子更相信周新照。


    江城的各家媒體,紛紛采訪這起事件,報刊雜誌都很好賣。一時間,洛陽紙貴。隻有晨報沒有露麵,沒有吭聲。


    本來,鄒富瑩也是地下報館的負責人,但是,她這兩天沒心情。通商銀行的損失,也是她的損失。


    肖振林等人賺到了股份,卻沒有賺到現錢,因為現錢被惠民銀行補虧了,不可能馬上給肖振林等人分紅。更重要的是,周新照成了財經專家,名揚大江南北。


    於是,肖振林、阮光祿、鄧家信等人不服,紛紛在背後、在肖府怒罵周新照不是東西。


    鄒富貴自然懷恨在心,也悄然地提著巨額,加入到肖振林的陣營裏。遊龍幫一幹人,對周新照恨之入骨,揚言要滅周新照全家。


    此時,周新照卻因此得到鬼子和警政部長詹熏西以及汪偽的重視。倉井秋夏還派出憲兵,為周宅警戒。


    鐵扇幫和遊龍幫,再次結仇,雙方弟子互罵,差點大打出手。不過,都沒打起來,因為鄒富貴是警政部副部長。


    遊龍幫能打,但是,能打的也就是那一二百人,大部分還是普通工人,懼怕警政部的特務。


    鐵扇幫能打的,也就是百餘人,部分已經成為警政部的特務。所以,遊龍幫的弟子也不敢真打鐵扇幫的人,嚷嚷幾聲,便也作罷。


    鬼子中心醫院裏。


    側樓202病房。


    此時此刻,羅敬生躺在病榻上,咯血厲害。


    雖然有鬼子提供高級病房,雖然有鬼子醫生為其治療,但是,他每次從暈迷中醒來,都會咯血。羅美娜和羅東冬、廖廣倩都在床前侍候羅敬生,都是不時落淚。


    雖然羅敬生已經很有錢,很有地位,但是,在其縱橫江湖數十年中,他最看重的仍是新辦的通商銀行。


    因為金融是現代經濟的核心。


    正是因為通商銀行,羅敬生徹底洗白了江湖黑幫大佬之嫌,成為公開的堂堂正正的商人。


    通商銀行現被周新照搶去了,對羅敬生造成了致命的打擊。此時,羅敬生咯血一會,在廖廣倩的攙扶下,艱難地斜靠在床頭上。


    他老淚縱橫,哽咽地說道:“東冬,我因為早年的江湖搏殺,致殘了身體,至今不能生育。


    所以,我一直當你和美娜是我的親兒子和親女兒。而且,你們倆個,流的始終也是我羅家的血脈。


    你們的父親,也是我的親弟弟,因為二十年前替我挨刀喪命,所以,我一直精心培養你們倆個,盼你們倆有出息。時代變了,現在純講打打殺殺,已經沒有意義。你們也看到,周新照沒拿刀也沒拿槍,可一樣可以讓咱們吐血。


    所以,人在社會上,最重要的是有錢有權,兩者缺一不可。可惜的是,我早年隻想賺錢,而沒想到做官。


    現在,社會動蕩,人脈變化很快,我也老了,我的手伸不進官場去,我也拉不下臉,厚著臉皮去求人。


    朝中沒人,做啥事都難。


    東冬,你是男人,始終要延續我羅家血脈的。但是,你年輕,性格魯莽,高高在上,容易瞧不起別人,容易得罪別人。所以,你不要再參與商場和江湖、官場之事。


    你走吧,我已經將現錢的大部分,都轉移到國外去了。你和汪泉到國外去結婚吧。她長得美,你和她結婚,生下的子孫,肯定都是才俊。咦,汪泉呢?”


    眾人淚眼朦朦,回身一看,卻沒發現汪泉的身影。


    羅東冬喜出望外,立馬跪倒在床沿前,哽咽地說道:“叔叔,小侄現在改口,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親爹!


    爹啊,你保重。別說話了,好好將養,珍重身子。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暗戀汪泉多時,隻因為礙於羅敬生的顏麵,一直不敢對汪泉下手。如今,不用他動手,便可得到汪泉,羅東冬樂壞了。如果不是羅敬生病重,他肯定手舞足蹈起來。


    羅美娜見狀,也跪倒在床沿前,尊稱羅敬生為父親。


    然後,她和弟弟羅東冬轉身,跪在廖廣倩跟前,尊稱廖廣倩為娘。


    廖廣倩扶起這對姐弟,含淚應了一聲,便出去找汪泉了。


    羅美娜也急急出去。


    汪泉自然也來了。


    不過,這隻籠中鳥困惑多時,此時正是脫身之時。


    她趁眾人凝神聽羅敬生講家史講人生經驗和教訓之時,悄然離開了病房,出得房門,以上洗手間為由,讓病房外的保鏢不敢跟著。


    隨後,她從洗手間裏溜出來,躥進護士休息室,盜取一件白大褂和護士帽,穿戴在自己身上,然後,緊張的,戰戰兢兢的下樓,走向後院,從後門溜出去了。


    她走進公用電話亭,致電三號公館,哭道:“趙斌,快來接我,嗚嗚嗚……”


    她在哭聲中,把自己所處的位置,告訴了趙斌。


    趙斌聞訊,以為她有什麽災難,急忙換車,駕車前來鬼子中心醫院後門附近,接到汪泉,拐了幾道彎,轉了幾圈,便回歸三號公館。


    鬼子中心醫院裏。


    側樓202房,聽到羅敬生此問,眾人急急尋找汪泉,羅美娜和廖廣倩還跑到公用衛生間去,但是,不見人影,便急令眾弟子外出尋找汪泉。


    羅東冬侍候病床前,罵道:“老子看不起戲子。叔叔,汪泉人心不正,她早就想逃跑了。你現在這樣,她能不跑嗎?這個賤人,呆會抓回來,老子揍死她,打斷她的腿。”


    羅敬生聞言,眼前一黑,又大口大口的咯血,雙手一攤,便暈死過去了。


    羅東冬急大呼小叫,眾弟子找來醫生,急為羅敬生打吊瓶輸液。


    羅東冬跪在床前,呼天嗆地,哭天抹淚。


    羅美娜和廖廣倩回來,見狀也是相擁而泣。


    不多一會,羅敬生被救醒過來。


    鬼子軍醫相告患者家人:這種頻頻猝然不省人事,伴發口角歪斜、語言不利的情況表明,羅敬生患了腦卒風,主要是氣的。接下來,將出現半身不遂這種主要症狀。其腦血液循環已經有障礙。目前,中心醫院隻是主治負傷將士的外科醫院及病毒感染類的特長類醫院。建議患者家人,利用其財勢和碼頭的便利,護送羅敬生出國治療或者到大上海、北平這樣的大地方去治療。


    廖廣倩、羅美娜、羅東冬跪倒於床沿前,嚎啕大哭,落淚如雨。


    羅敬生艱難地說道:“叫律師來,叫幫中元老過來。現錢都交給東冬,出國結婚,盡快為羅家添孫子。現在資產及幫主之位移交美娜打理,美娜接任幫主。快,快去!”


    在律師及幫中元老的見證下,在羅敬生諸多親信弟子的支持下,遊龍幫當夜完成交接,羅美娜接任幫主兼遊龍幫資產公司的董事長。廖廣倩和羅東冬連夜帶隊,護送羅敬生出城,乘船去上海大醫院求醫。


    三號公館裏。


    趙斌接回汪泉,還沒問什麽事情時。


    汪泉便撲入趙斌懷中,失聲而泣,放聲大哭,落淚如雨。


    趙斌攬著這位美女歌星,柔聲說道:“汪泉,別哭啊。啥事?是不是有人要害你?”


    汪泉抬頭,淚眼朦朦,楚楚可憐,泣不成聲地說道:“你知道,我是籠中鳥,我有錢不能用,無家可歸。所以,趁羅敬生病倒,我逃出來了。趙斌,嗚嗚嗚,你得救我,你得送我出城,我要去上海,我得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


    趙斌扶她落坐,給她拿來毛巾,給她端茶倒水。


    汪泉細說了羅敬生的病情。


    趙斌攬住她的纖腰,柔聲說道:“汪泉,聽你口述羅敬生的病情,可能鬼子中心醫院也治不好他。


    所以,鬼子醫生一定會建議羅敬生轉院的,而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遊龍幫弟子護送羅敬生去大上海求醫。所以,你不能去上海。我送你去北平吧。”


    女人是口是心非的。


    汪泉心裏是不願意離開江城,離開趙斌的。


    可趙斌說要送她去北平。


    她心裏不願意,便使勁地哭了,又流著如雨的落淚,倒在趙斌的懷裏。


    趙斌有些手忙腳亂,急又勸道:“那行,我送你去上海吧。明天,明天就喬裝出城。我親自送你去上海。”


    汪泉抬起淚眼,泣聲說道:“那你在上海陪我一段時間。我在上海,也是無親無故的。”


    趙斌心軟,點了點頭,說道:“你放心。你既然找到我,我肯定會負責。我會為你在上海建一個家。上海大,遊龍幫的人也未必能找到你。加上,他們要保護羅敬生,要求醫。行啊,我這段時間,也是閑人一個,我陪你。直到你說放我走,我就回江城打鬼子。”


    “嗯!趙斌,我愛你!”汪泉心頭感動之極,吐露心聲。她和趙斌的戀情,本是若隱若顯的。


    現在,這層窗紗被她點破了。


    趙斌眼神迷離,說道:“汪泉,我也愛你。”便伸手抱起她,走向二樓,走進他的臥室,也走進了汪泉的身體……


    翌日一早,趙斌留字出走,名義是親自去城外考察茶山,直接攜帶一箱金條,一箱現大洋,一箱法幣,一挺伯克門衝鋒槍,一箱子彈,幾把手槍,護送汪泉駕車去上海。


    一路上,甚是驚險,多次被劫匪攔車行劫。


    幸好,趙斌勇武,又有槍彈準備,過五關斬六將,來到了大上海。


    汪泉有閑的時候,也把羅敬生身體殘疾、無能生育、長期與廖廣倩過著有名無實的夫妻生活。


    趙斌感慨萬千,對廖廣倩肅然起敬,說道:“這就是真愛情!幾十年那麽難熬,廖廣倩都熬過來了。”


    汪泉無語,想想如果自己這般活守、寡,能行嗎?


    這一次,趙斌不敢去公共租界了,而是攜帶汪泉及財物,來到了法新租界最好的住宅區,為汪泉購置了一套公寓房,給了汪泉一個新家,一個溫馨的新家。


    從此,汪泉擺脫了籠中鳥的命運,過上了富貴生活。


    布置新房之後,趙斌陪汪泉逛街,走進鬼子的占領區域,請來難民中的一名落難民婦俞姐當家傭。


    寒冬臘月,天氣潮冷,但是,汪泉的心卻很暖。


    趙斌陪伴她一個月,漸漸撫慰了汪泉長期壓抑的心。


    他提出回江城,以後一個季度或一個月回上海一次。


    汪泉同意了。


    趙斌駕車而去,去進入了公共租界,來到西歐風采別墅小區,給了劉露露一個大大的驚喜。


    夫妻團聚,合家歡樂。


    之後便一家人出遊、逛街、買衣服、買首飾,看電影,帶小孩去玩。


    一天,劉母生病,趙斌和劉露露、老辛和劉花夫婦作陪,前往公共租界米國聖公會開辦的著名醫院宏仁醫院求醫,剛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卻迎頭碰上了腆著大肚子的許明荷。


    許明荷在上海根本就沒有姑姑,也沒有什麽親戚。


    她隻是找了一個借口,跑到這裏來生孩子。


    此時,她是來檢查胎位的。


    她也生活在公共租界,隻不過,平素她和劉露露沒遇見。今天,巧合的是,在醫院裏見著了。


    當真是如夢似幻一般。


    趙斌腦子登時嗡嗡作響。


    許明荷登時也懵了,僵在走廊裏,任由淚水嘩嘩而下。


    她伸手捏捏自己的下巴,哎喲,會疼的。


    這不是夢,是真的,是殘酷的現實。


    此時此刻,她真想撲入趙斌的懷中,痛哭一場。可是,她不能,劉露露在此。


    劉露露看到許明荷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也是驚喜交集,激動萬分,大喊一聲:“明荷,是你嗎?”便哭出聲來。


    她也捏捏下巴,哎喲,也會疼的。


    待她證實眼前的大肚少婦確實是許明荷之後,便上前擁抱許明荷。


    兩人登時哭成了淚人。


    引來走廊來來往往的患者和家屬的異樣的眼光。


    劉露露泣不成聲地說道:“明荷,我想死你了。你怎麽會來上海?你也嫁人了?嗬嗬,真好!太好了,你也快當媽了。祝賀你!”


    趙斌趕緊的讓老辛夫婦陪同劉母,先去取藥回家。


    他在走廊的木椅坐下來,雙手抱頭,甚是苦惱。


    今天,太尷尬了。


    許明荷哭了一會,終於有了感覺,也看到趙斌的苦惱,更沒想到趙斌是把劉露露一家人安排在上海的公共租界裏。


    刹那間,她又恨趙斌,可是,她是很愛趙斌的,又不忍心此時傷害劉露露。


    於是,許明荷心酸地回應劉露露,也是諷剌趙斌,更是詛罵趙斌。


    她說道:“嗯!我嫁人了,我先生也是一位打鬼子的英雄,他犧牲了。現在,我在上海舉目無親,還要打一份工。今天,我來檢查身子。露露,你什麽時候來上海的?你說我怎麽辦?”


    她這話,既是問劉露露,也是質問趙斌。


    趙斌的頭低落至褲檔,豈敢抬頭?


    看到趙斌這個樣子,許明荷又是一陣心軟。


    她是刀子嘴,豆腐心。


    劉露露是溫柔嫻淑、單純無雜念之人。


    她拉著許明荷落坐,因為浸在驚喜和激動之中,所以,她也沒留意趙斌的難堪和苦惱。


    她滴著與好友、好同學重逢的激動淚水,講述了事情的經過。然後,她主動邀請許明荷回自己的別墅裏生活。她很是同情許明荷的遭遇,佩服其“先生”為抗戰英勇“犧牲”。


    許明荷聞言,感動而泣,落淚如雨,但是,也尷尬至極。


    趙斌終於鼓起勇氣,麵對現實,抬起頭來,關切地說道:“明荷,你大著肚子,一個人生活不方便,和露露一起生活吧。你們倆是好同學,好朋友,好姐妹。相互有個照應。


    另外,我告訴你們,羅敬生也來了上海求醫,你倆要小心點。現在,我和他可是執仇了。


    那個大漢奸,頭腦血液循環有障礙,得了腦卒風。但是,遊龍幫畢竟有些親信弟子在此保護羅敬生,羅東冬也來了,她可是認識明荷你的。所以,你們兩個一定要小心。”


    許明荷聞言,激動落淚,哽咽地說道:“嗯!”


    劉露露聞言,蹦跳而起,扶起許明荷,和她牽手,一起下樓乘車回家。


    從此,不知情的劉露露,照顧大肚子的許明荷。


    可許明荷卻是相當的難堪,尤其是每天晚上,當趙斌和劉露露牽手回房休息的時候,許明荷都是一個人,低泣到天亮。每天早上,許明荷起來,都是淚眼紅腫,雙目熬的通紅。


    趙斌不便在此呆太久,駕車回歸江城,重新回到戰鬥崗位上去。回江城的路上,趙斌順路去考察了一些茶山。


    此時,淩雪和關晶也回到江城。


    上峰新派給軍統站的人和經費、設備,也全部到位。


    淩雪就把新的軍統站設在“凶宅”裏,讓軍統站的一般特工,住在東湖東路原來關晶所租賃的那套民宅裏。


    關晶因此回到了三號公館居住。


    看到趙斌回來,關晶和塗力高興極了。


    三人落坐,相互通報情況。


    關晶和塗力以為趙斌真是去考察什麽名茶茶山去了,也不疑有他。


    最後,關晶把匯總的考察江南各種名茶山及各個茶商的名單,遞給趙斌,不滿地說道:“那個羅美娜,現在接任幫主了。羅敬生在去上海求醫的船上,因腦溢血,去逝了。羅東冬陪同廖廣倩出國了。羅美娜天天給你打電話,天天都問你什麽時候回來?似乎有急事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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