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柳聽到這消息後一笑,實在是有些看不上那黃家的人,自己貪心也就罷了,吃了癟如何能怪到人家身上去呢?不過這也證明了,那些個親戚,實在是無勝於有的。


    十月二十八,蘇柳家的鋪子開張,一陣爆竹聲響起,鋪子牌匾上的綢布被拉開,柳小包點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出現在人眼前。


    不同以往的攤子隻做叉燒包,餃子,鋪子多了好些品種的點心,最受追捧的,便是那什麽黃蛋糕,軟軟香香的,味道很是好,還好克化。


    開張的首日,鋪子便拿了個頭彩,蘇柳一家自然都極開心。


    「姐,這黃蛋糕可賣得最好了,虧得有了那頭奶羊。」蘇小笑嘻嘻地算著帳道。


    這奶羊還是宋蕭幫著給買來的,那天和宋蕭初步說了阿膠的事兒後,她順帶略提了一下,誰知道他第二日就差人送來了,也是人家才下小羊沒多久的,奶羊的肉不好吃,也老了,那戶人也就賣了。


    有了奶羊,想做的點心就多了,蛋糕隻是其一,還有奶茶,都是新鮮物事,所以才吸引了人前來。


    冰茶給幾位主子都上了奶茶,蘇小抓過就喝,道:「這奶茶也好喝。」


    「我不喝了,喝了這個覺淺,冰茶你拿下去喝吧。」陳氏笑著將自己的那杯給冰茶。


    冰茶聽了,先是看了蘇柳一眼,見她點頭,這才道了謝,拿著下去。


    「我說姐,我看冰茶都被你嚇慘了,啥事都得看你點頭了才敢去做。」蘇小喝了一口奶茶,有些懊惱地道:「我咋就沒那麽威嚴呢,就連小仨都不叫我姐。」說著又瞪了陳燁一眼。


    陳燁正拿著一卷書在看,聞言便看了過來,道:「你性子太跳脫。」


    「可我比你大,臭小子。」蘇小嘟起嘴,瞪著一雙大眼。


    「好了,就你這個性兒,還拿大呢。」蘇柳輕掐了她一把。


    「那是嘛,我就學不來大姐你這個範兒。」蘇小表示很鬱悶。


    「甭管她,死妮子就愛鑽牛角尖去。」陳氏嗔怪道。


    蘇小聽了忙親昵地靠了過去,嗲聲撒嬌。


    蘇柳抿唇輕笑,其實蘇小這樣才是孩子性呢,自己到底內裏是個成年人,就是偶爾露出些小女兒嬌態,到底也不是真正的孩子,閱歷多了,人自也就沉穩了。


    至於冰茶的敬畏,許是最初被自己那番話給震懾住了。


    窗戶外頭北風嗚嗚地吹,忽然聽得外頭一陣院門聲響,隨即便是急匆的腳步聲。


    「是大爺來了。」冰茶先走了進來,後頭跟著寧廣。


    「不是才回去,怎麽又來了?」蘇柳迎了上去。


    剛剛吃完晚飯,寧廣便回去坳山底那個屋子,這咋又轉回來了?


    「要下雪了,地裏的辣椒怕是得趕緊蓋起來。」寧廣皺著眉道。


    蘇柳一愣,下雪?


    她前世是南方人,前世住的城市算是熱帶地區,常年都少見下雪的,所以對下雪也沒個啥概念,隻有去旅行時在西部和北方那些地方看到過。


    「嗯,有幾顆冰渣子下來了。」寧廣點頭。


    覆膜這兩日才準備好,本打算著明日就蓋上,現在看來卻是得要趕了。


    幸而是冬日,晚飯吃得早,現在天色也才剛暗下來,倒是能再搶一搶時間。


    如今有了人料理,地裏的辣椒長勢都很好,這也是她們的本錢,自然是寶貝似的,聽說要下雪,陳氏他們都停了手,就連陳燁都放下書本,套起大衣裳來,準備去幫忙了。


    從院子後門走出去,恰好見了兩個長工急步前來。


    「姑娘,我們看這天是要下雪了,這覆膜是不是蓋起來?」葉成急急地道。


    蘇柳點了點頭,看來這兩人都沒有偷奸耍滑,也都知道事兒輕重,知道前來稟報,便道:「如今我們便是來,先把覆膜給蓋起來。」


    蘇柳很快便分了工,他們有六個人手,便兩人一組,扯開覆膜便蓋在辣椒樹上。


    如今十五畝地有一半是種植了辣椒,有一半則是種了土豆蘿蔔等物,都是出了苗的,那些辣椒小苗,若是不出意外,年後便有收成了,所以蘇柳特別緊張。


    北風凜冽地吹,刮在人臉上刺骨的生痛,可誰都沒在意,隻一心搶在雪前將這些地都蓋好了。


    因著要下雪,天色越發暗沉,幾人合手蓋了大半地,雪顆子已經下來了,打在人臉上,遇了熱就成了水滴。


    蘇柳等人都加快了手腳,等將十幾畝地都蓋上了覆膜時,雪花早已一片片的像鵝毛般下來。


    「真是下雪了啊。」蘇柳抬頭看著黑漆的夜空,籲了一口氣,耳邊,北風將覆膜吹的刷刷作響。


    「都家去吧,熬上薑湯去去寒。」陳氏招呼眾人,這才一道回了院子。


    濃濃的薑湯端上來,每人都灌了一大碗,蘇柳已經和葉成兩人說開了。


    「地裏的莊稼,其實本就該四五月栽種,我就是想著咱們南邊沒北邊冷,才試著種,如今下了雪,雖然有覆膜,但白天裏也要再用石子加緊些,別讓風給颳了,也要看看有沒有苗子給凍壞了。有事就來說話。」


    東家的話,葉成和潘玉成兩人自然是不敢不聽的,都點頭應了,又喝了一碗薑湯,這才回到他們的臨時屋子裏去。


    一家子又圍在一起說話。


    寧廣灌了一大口薑湯後,看了蘇柳一眼,再看陳氏,突然站了起來,衝著她施了一禮,又單膝跪了下來。


    這是?


    陳氏等人大驚,駭得站了起來,結結巴巴地問:「這是怎麽了?有啥事好好說,快起來。」


    突然行這樣的大禮,這是鬧的哪一出?


    蘇柳也是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道:「還不快起來?」


    寧廣咧嘴一笑,搖了搖頭,才看著陳氏道:「我是向伯母求親的。」


    求親?


    陳氏一愣,看了看他,又看蘇柳,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蘇柳卻是一怔之後,臉漲得通紅,輕輕咬住了下唇。


    「等房子建好後,我打算先和柳兒定親,還望伯母成全。」寧廣的聲音在屋裏迴響。


    嗄?


    陳氏有些懵,下意識地看向蘇柳,見她通紅著一張俏臉,這才醒悟過來。


    蘇柳見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身上,終於也覺得羞了,站起來道:「我再去熬些薑湯來。」


    說罷咚咚地跑了出去,身後,還傳來蘇小有些遲疑的聲音:「大姐也會害羞了?」臉不由更熱了。


    坐在廚房的小杌子上,蘇柳托著腮看著火光發呆。


    雖說寧廣這男人是自己看上的,也算是自由戀愛吧,但是,真正到了說要定親的時候,她心裏反而有些不確定了。


    當初,隻是覺得總要尋個男人過日子,寧廣這人,是個好選擇,說開了,就是有屋有房,父母雙亡,又有技術的好對象。


    自古婆媳關係最難理,寧廣孤身一人,不用麵對婆婆,那就已經是極好的了。


    隻是,真的就要定親麽?把自己交出去?


    說起來,她還不知道寧廣的來歷呢!


    蘇柳皺起眉。


    「在想什麽?」


    身後忽然傳來一管聲音,把沉思的蘇柳給嚇得差點沒從杌子上跌下來,見了來人,不由嘖了一聲,嗔道:「嚇唬誰呢。」


    寧廣拿過一旁的杌子坐下,道:「想什麽這麽出神?」


    蘇柳抓過一條柴扔進灶裏,又重新托起腮,擰過頭來看他:「寧廣,我們真要定親了麽?」


    寧廣聽了,兩道濃眉皺得緊緊的,有些冷硬地道:「這是什麽話?之前不是說好了麽?」


    「哦!」蘇柳長長地哦了一聲,又道:「但是寧廣,我對你的來歷,真是一無所知呢。」


    寧廣身子一僵,垂在身側的手握成了拳,蘇柳又慢慢的轉過頭來,看著他道:「我不知道你的來路,不知你是哪裏人,不知你的過去,你的一切。」


    寧廣抿起了唇,良久才道:「你在意嗎?」


    蘇柳歪著頭,眼中劃過一絲不確定,在意嗎?


    她在意嗎?


    好像不,她好像就沒仔細去想過寧廣的來歷,因為從一開始認識他的時候,他便是孤寡一人,便理所當然的認為他就是一個人。


    是先入為主了麽?蘇柳嗬嗬地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呢。」


    廚房裏一片靜謐,柴火在燃燒,照亮了兩人的臉,忽聽劈啪一聲,爆出一個火花。


    「我祖上是定州人士,年紀二十五,不曾娶妻有婚約,家中人。。。」寧廣忽然開口,看了蘇柳一眼,抿了一下唇,道:「我在家中排行第四,家裏,應該當我死了吧。」


    他像是有難言之隱,像是想起什麽似的,眼中劃過一絲痛苦之色。


    蘇柳忽然心一軟,道:「不願說就不說了吧。」頓了一頓她又問:「隻是你的家人還在吧?」


    寧廣一怔,點了點頭。


    蘇柳皺起了眉,問:「那你要定親,就不用通知他們嗎?」


    寧廣垂下眼簾,漠然地道:「不用,我能自己做主。」那個人趕他走的時候,也不會再認他了吧,這麽多年,怕是已經當他死了。


    也是,他給他丟臉了!嗬!


    蘇柳見他這樣,嘆了一聲,看向熊熊燃燒的火光,當初想尋個老實人過那老公孩子熱炕頭的初衷,好像有些變味了啊。


    她所以為的孤寡人,竟然是個有家人的!


    草,終日打雁,終被雁啄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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