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嗎?」一絲不信任從柯嘉棋的眼角飄出,曉免孑立刻又點了點頭。


    「真的!怎麽說呢,很有風格,不像那些爛大街千篇一律的口水歌,能聽得出有你自己的堅持在裏麵。」


    他說的很認真,柯嘉棋開始動搖。


    「你能聽出我的風格?」


    「很難定義,但就是你獨一無二的。」


    說完,曉免孑第一次拍了拍身邊的人的肩,近似鼓勵般的語氣,道:「隻要你覺得好,那就是最好的。」


    「其實我啊,很在意別人對我的看法。」


    柯嘉棋嘆了口氣,將頭枕在靠背上,顯得有些疲勞。


    「這份工作需要反饋,無論是正是負,都無法避免。」


    曉免孑說完,想起以前跟著林蒼徹的時候,他幾乎不看任何評論,甚至包括媒體及品牌方對他的評價,亦或是圈內大v的官方影評。


    但曉免孑倒是比他本人還要在意這些隻言片語,有時候他會偷偷地將那些嚴苛的評論藏起來,不讓林蒼徹看到。他總以為自己這麽做的原因是害怕林蒼徹發火,或者心情變差,到頭來自己成了他的出氣筒,在有關折磨自己這一點上,曉免孑相信他有數不完的花樣。


    另一個原因就是怕麻煩,以林蒼徹的脾氣,若是聽到關於自己業務上的負麵評價,他一定會急得跳腳,恨不得立刻找到「口出狂言」者去理論。到時候又是聯繫媒體、要求刪帖等等,想想就令人頭大。曉免孑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原則,愣是將林蒼徹養成了「套中人」。


    但漸漸的,他發現,所謂的「害怕他發火」、「怕麻煩」,其實都隻是一個字,那就是「怕」。他怕的不是自己對這件事的情緒,他真正在意的,是林蒼徹的感受。


    正想著,計程車拐進劇院的後門,柯嘉棋有氣無力地打開車門,對曉免孑揮了揮手,一言不發地回了自己的房間。曉免孑站在他背影逐漸遠離的那個走廊上,不知道為什麽,內心突然產生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情,他猛地喊了一聲:


    「柯老……柯嘉棋!要是有什麽需要,就叫我!」


    眼前的人無動於衷,身影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午夜,已經進入夢鄉的曉免孑被一陣急促的警笛聲吵醒,緊接著便是敲門聲,他趕緊套了件外套打開房門,兩位神色嚴肅的警察正站在門外,還未等他反應過來,便掏出兩張警證。


    一晃而過,曉免孑什麽也沒看清,他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大腦還沒完全清醒。


    「你是柯嘉棋的助理,曉免孑,對嗎?」


    站在左手邊的警察首先開了口,曉免孑木訥地點了點頭,眼神依舊茫然。


    「今日淩晨兩點至兩點半期間,請問你在什麽地方?」


    警察再度開口,曉免孑總算意識到他胸前似乎別著一個小型的可攜式攝像頭。


    「我,我在房間啊……就是這裏……」他邊說邊下意識指了指地麵,隨即一陣不好的預兆在心中升起。


    警察:「有人為你作證嗎?」


    「作證?不,不是……警察,警察同誌,是出什麽事情了嗎?」曉免孑的手指逐漸失去了知覺,他感覺背後一涼。


    「我們接到酒店報案,有一男性墜樓,當場死亡,驗明身份,是……」


    第48章 沒有標題


    作為最後一個見到柯嘉棋的人,曉免孑坐在一個空蕩蕩的審訊室裏,身上的所有物,包括手機,在進來前都被收走了,他手裏沒個能捏的東西,隻能左手右手來回揉。


    他也不知道自己剛剛是怎麽回答完警察問他的所有問題,一問一答,他竟然能做到像個機器一般,不假思索地說了那麽多。等警察整理完所有的資料,離開這個小房間時,他才猛地回過神來,擁有了屬於自己的意識。


    柯嘉棋死了。


    從十五樓一躍而下,沒有遺書。現場隻有一套被疊得很好的運動服,去livehouse穿的那套,是贊助商的品牌。房間內的藍牙音響一直循環播放著一首歌,嘈雜且熱鬧,像在開一場盛大的派對,


    「i can jump,i can fly.


    i am dying in the sky.」


    不知道跟贊助商的合同裏,有沒有寫到,萬一藝人不具備完成代言的能力時,報酬該如何修改,是否還需要經紀公司賠償?那些衣服還需要還回去嗎?贊助商會不會覺得晦氣?明天的新聞會刊登什麽?啊不對,恐怕現在網上已經鬧得翻天覆地了。對了,於萱萱呢?她現在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樣被關在某個小房間被問東問西?還有成哥,成哥現在在想什麽……柯嘉棋的樂隊呢?他從前的夥伴,應該也聽到這個消息了吧……


    就這樣胡思亂想著,曉免孑腦海中滾動的字條迅速且蒼白。直到最後,如耳鳴般的聲音在腦中「嗡」的一聲,他的心髒像是揪在一起,沉悶地擠出一句——


    柯嘉棋死了。


    那個昨夜還望著livehouse的舞台,露出複雜神色的人,就這樣沒了,甚至連個聲響也沒有。


    從審訊室出來,已然不知道過了幾個小時。曉免孑拿回自己的所有隨身物品,手機顯示二十幾個未接來電,全部來自一個人,媽媽。


    趕到醫院的時候,曉免孑找遍了整個醫院,才在一個偏僻的樓梯間找到自己的母親。此時,她正坐在樓梯上,兩眼無光地盯著眼前不知何處,眼中已不再水潤,臉頰上隻留下兩道幹涸的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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