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收拾好」,指著小房間,「夏冉的東西都在那裏。」


    沈微明很久都沒有接話。他站在門口,眼風快速把整間屋子掃了個幹淨,連帶把妹妹的,林聽的過往也一併刻在眼裏。


    他的處變不驚現在顯然派不上用場。語言能力暫時失靈,隻能暫時靠喉嚨裏擠出點聲音用來回應。


    「進來呀,你傻站在門口幹嘛?」林聽不知從哪裏翻出兩瓶礦泉水,「應該沒過期。」


    他們感覺還有很多話要說,卻又好像沒有再說的必要。


    沈微明進到小房間的時候,林聽留在客廳繼續整理東西。


    耳邊是透明膠帶扯著紙箱皮的撕裂聲,林聽下意識閉了閉眼睛,深呼口氣。


    「林聽?」


    「嗯?」


    「要不要一起過來看看。」


    箱子裏是意料之中的雜亂。


    沈微明和林聽同時鼻子裏輕哼,又看對方一眼,沒忍住吐槽,「是她的風格。」


    以為可以坦然麵對是一回事,等真正麵對又是另一回事。


    當似乎殘留夏冉氣息的衣服鞋子一股腦堆疊在眼前時,衝擊力度並不比當時那通電話小。無論是綠色波點的連衣裙,還是南加大的校服,或是 blingbling 晃到人眼的小高跟,又或是鞋底已有些許磨損的經典款帆布鞋;無一不在殘忍的提醒他們,夏冉曾經熱烈地活過。


    林聽蹲下身,頭埋在臂彎裏,整個人縮成一小團,肩膀一個勁的抖動。


    沈微明也跟著半蹲下來,將她籠罩在懷裏,吻了吻她的頭頂,說不出半句安慰的話。


    幸好,現在不是一個人麵對。


    好在,還有彼此的體溫可以取暖。


    「我總覺得是我害死她的。」林聽的聲音斷斷續續,句不成句。


    「別亂想。」沈微明摟她的手又緊了緊。


    她抬起頭,鼻頭和眼睛都紅通通的,臉頰還有未風幹的淚痕。「真的,是我先說想去 17 miles 看看的。她說陪我一起。那個路線也是她特意為我安排的,後來我食言了,沒去成。她說替我去看。如果不是去那裏她不會出事,是我。都是我害她的。」


    林聽的負罪感經過常年累月的堆積變成一塊又臭又硬的磐石,搬不動也挪不走,壓得她幾乎要窒息。她從沒有和任何人提過,隻是不停地琢磨,「如果,那麽」。


    「如果」這個命題很多時候就是毒藥。


    她深深陷了進去,拔不出來,把普通意外徹底歸因到自己身上。自責和痛苦說不上哪個滋味更難受,而二者合力下來的威力驚人,差點要了她的命。


    「是意外,林聽,真的是意外。」沈微明摟著她試圖讓她冷靜,也突然理解為什麽葉知秋話裏話外總難掩對她的擔心。


    「你會不會怪我?怪我害死你妹妹?」林聽喃喃自語,眼神閃躲。


    沈微明逼著她和自己對視,她拗不過他,看向他的時候眼底泛著無盡的難過。


    「林聽你聽我說,這是意外。沒人希望發生的意外,懂麽?」


    他的話音量不大,擲地有聲,渾厚沉著,將溺水的那個人一把撈起。


    林聽終於徹底冷靜下來,點點頭。


    兩個人坐在地上,目光垂落於膝蓋,背倚床沿互相依偎,輕聲說話。


    「去美國是因為隊裏前段時間抓到一個人給了錯誤信息,讓我誤以為她的意外有什麽別的內情,結果沒有。」沈微明手指摩挲她的軟發,臉挨著她頭頂,無意識的蹭蹭。


    「真是意外麽?」


    「是意外。」沈微明把心裏殘存不多的疑問咽到肚子裏。


    「你去年,就是因為這件事自殺麽?」沈微明猶豫著把話問出了口。


    林聽在他懷裏沒有動,「是老葉跟你說的吧?嗯,當時就覺得心裏難過,不知道怎麽化解。正好家裏有抗抑鬱的藥,我想著吃一粒就能好。結果越吃越多,越吃越難過。」她語氣平靜,像是講述別人的故事。


    於他,則是別樣的膽戰心驚。「不說了,都過去了。」


    不算涼爽的地板,窗口源源不斷吹進來的潮風,陽光照射的角度從銳角變成直角,室內的溫度很快攀升,像一個蒸籠。


    經久不用的空調功效大減,像一頭吭哧賣力的老牛,動靜大作用甚微。身上很快變得汗津津的,黏糊的讓人難受。


    林聽從書房搬來一台老式風扇。不鏽鋼扇葉片鏽跡斑斑,插上電,擰下按鈕,扇葉後知後覺緩慢轉動。屋裏的灰塵被揚起,攪著空調散發的酸腐味,配上有節奏的機械音,仿佛回到小時候的某個夏天。


    他們好像沒有這樣推心置腹的聊過天,聊自己的成長,過往,和一切。


    一直讓林聽無法釋懷的距離感在這一瞬間驟然消失,一時之間竟不知是不是該感嘆一句造化弄人。


    「捫心自問,我不算一個稱職的朋友,甚至連她葬在哪裏都不知道。」


    「她口中的你是最靠譜的朋友。」沈微明現在仔細回想,妹妹過去無數個長篇大論裏好姐妹的篇幅占了三分之二。


    女生之間親密無間連廁所都要一起上的友誼他不是很懂,但可以肯定的是林聽的陪伴點亮了妹妹很長一段成長的歲月。


    「等你有空了,我帶你去看看她,她肯定很想你。」


    也許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被遺憾堆滿的。


    夏冉的葬禮辦的非常低調,甚至除去母親,沈微明名義上的「繼父」和隊長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她具體葬在哪。沈微明去美國匆匆一趟帶回了妹妹的骨灰和所剩不多的遺物。他委託隊長購置好墓地,等一切準備妥當之後再找個由頭回香港料理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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