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完,他注意到對方其中兩人的神色開始有些猶豫。於是接著道,「你們也可以富貴險中求,斬草除根永絕後患。把我跟她一起殺死。但就怕你們前腳殺人,條子後腳就到,兩條人命,還都是未成年,情節有點惡劣,真的,你們商量一下。」


    正在這時,地上的手機再次鈴聲大作,宋宇不慌不忙彎下腰,接起電話。


    「章立文,」宋宇做了個噓的手勢,他示意駝背鬆開阿呆,又示意他把阿呆帶出去。


    駝背照辦,使喚了身邊兩個人送阿呆出去。


    「你覺得我選誰?」宋宇問章立文。


    「你要幹什麽?」章立文的聲音已經沒剛才那麽硬了,他再次感受到事態發展超乎預期的恐慌,「宋宇,你到底要幹什麽?」


    宋宇聽到他慌張的語氣,覺得十分過癮,十分開心,十分好笑。那是一種自己終於贏了的感覺,是臥薪嚐膽後一雪前恥的感覺。他想越來勁,越想越想笑,笑彎了腰,笑的上氣不接下氣。


    「章立文,」宋宇笑了半天才消停,「你理解不了我這種人。其實,活和死對我這樣的人來講,沒有太大的區別。對我自己來講,我想感受的都感受過了,以後活著也行,不活也行。」


    說完他舉起槍,頂在自己的太陽穴上。


    嘭的一聲巨響,血花四濺,染紅了在場所有人的眼。


    宋宇感到一股巨大的衝擊力轟然撞向耳畔,緊接著強烈的暈眩席捲而來,然後他什麽也看不見了,眼前盡是斑斕的血海。


    既然所有的癥結都在自己這,那自己死了,目前的一切就可迎刃而解,旁人再也問不出帳本的下落,也無法通過賀笑梅和阿呆來挾自己。


    做個離家近點的鬼,挺好。


    他筆直向後倒去。


    「這跟我們沒關係!」駝背也被這一幕嚇傻了眼,看見宋宇拿槍的剎那,都以為他是在威逼,在利誘,誰也沒想到他心存死誌,要犧牲自己換兩方安寧。


    倉庫中的幾人此刻麵麵相覷,他們看看宋宇蜷縮在地上的屍體,又看了看桌上的十萬塊錢,茫然片刻之後,眾人立馬展開鬧搶。十萬塊,經不起七八人的瓜分,鈔票很快所剩無幾,幾人看看彼此手裏的錢,又為你多我少而爭執起來。


    正在這時,庫房外的警笛聲突兀嗡嗡作響,眾人大驚失色,還來不及跑,隻見幾名便衣持槍衝進倉庫內,將屋內所有人按在地上。


    「拷起來!全拷起來!」一聲怒喝,為首的男子瘦小精悍,手臂上的肌肉輪廓堅實而強悍,他令下屬將駝背幾人趕到倉庫深處的牆角,嗬斥著他們抱頭蹲下,緊接著他來到宋宇身邊,看宋宇半邊臉都被血液染紅,雙眼緊閉,嘴唇慘白。他急忙探了探宋宇的鼻息,接著檢查著頭部的傷勢。


    「死了。」沉重的聲音在倉庫裏迴響,男子站起身來,對倉庫裏其他幾人道。


    數聲嘆息掠過空曠的倉庫。


    「警察同誌!他是自殺!」駝背解釋道。


    男子不看他,而是吩咐隨行的幾人道,「你們在這盯著,我去處理。」他抱起宋宇,走出倉庫。


    門口停著一輛桑塔納,他對司機點點頭,又對車裏的阿呆揮了揮手。目送桑塔納開走後,他抱著宋宇,獨自走向另一輛不起眼的小吉普。


    倉庫內,駝背幾人抱頭蹲了半天,漸漸覺得背後鴉雀無聲,他有些好奇,於是回身偷偷瞄了一眼,然而身後都是高高的水箱,一時半會看不見人。


    「警察同誌?」駝背試探著問道,「能不能看看你們的證件?」


    然而無人應答,隻有他自己的聲音在庫房裏迴響。


    「不對!」駝背驀然站起,起身越過障礙,找遍了倉庫的每一個角落。然而這裏除了自己的人,連地上的屍體也不見了,桌上的錢蕩然無存。


    地上隻有一灘暗紅的血跡。


    第59章 :傾覆


    淩晨三點四十。


    田間的小路霧氣蒙蒙,不時有椋鳥飛過半空。


    陰藍的夜幕下,一輛小吉普緩緩向前開著,它走得很慢,慢得不足 30 碼。在它的背後,是一輛同樣緩慢的越野,它們順著不算平坦的荒野小道,逐漸靠近前方的河堤。


    深夜的河堤水汽繚繞。隨著車輛停穩,男人推開了駕駛室的門,後坐也下來幾人,他們從後備箱拿出鐵鍬,沉默地往遠處的陡坡走去。


    那輛越野原地不動,車中的人打開遠光燈,看著前方的背影融進夜色,有人拎著木棍鐵鍬,有人拎著元寶紙錢,步履沉重,鬼魅淒涼。


    這塊地曾被拿來建度假村,後來由於資金原因,沒能進行下去,就一直擱置在這裏。


    河堤邊的土坡青草豐茂,它地處僻靜,依山傍水,往上是層疊的梯田,往下是靜謐的河流。


    帶鍬的幾人找到一處平坦的位置後就開始挖土,期間鴉雀無聲,大約挖了二十分鍾,挖出個一人長寬的坑,為首的男人將鐵鍬插進土中,順著遠光燈,往那輛越野的位置走去。


    「榮哥,」男人敲敲窗,畢恭畢敬,「都好了。」


    車榮點點頭打開車門,女人斷斷續續的哭泣聲再次從後座傳來。


    「阿梅。」車榮拍拍賀笑梅的肩,指了指她懷中的宋宇,「我去送他,你別去了,你的眼淚滴在他身上,他走的不放心。」


    賀笑梅一路哭得渾身癱軟,根本站不起來,此時她滿眼含淚,視線早已模糊不清,她沒有聽清車榮的話,隻能感到懷中的軀體正在與自己進行緩慢的剝離,她隨即感到了撕裂的劇痛,不亞於曾令她險些喪命的分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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