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那邊的聲音長出一口氣,「從我在街頭看見你的時候,就感覺你是被脅迫的。現在行乞詐騙的很多,以前局裏解救過一些被脅迫的,但也有一些是職業的,還有一些真困難,總之這類事情鬧過不少烏龍。但那時我還在派出所,也是才調過來。」


    蘇朝暉道,「其實今天給您打電話,一是想對您說聲謝,二是反映反映我的遭遇。但關於我個人的信息,我不想說更多。」


    「我當然明白,」纂子睿道,「這是我的私人手機,你放心說吧,就當隨便聊聊。」


    蘇朝暉將從被拐到逃出的遭遇解釋了一遍。


    聽著蘇朝暉的敘述,纂子睿那邊很安靜,隱約有筆觸指尖的沙沙聲。


    片刻之後,他開口道,「同學,你說的侯鎮林,他是我們當地華詠的董事長,集團涉及到業務非常廣,你反映的這些很有用,非常感謝。」


    蘇朝暉好奇地問,「既然掌握了集團犯罪的情況,為什麽不能直接去逮捕?」


    「證據。」纂子睿簡明扼要,「現在的縣域黑色組織,都是企業化運營的,他們結構嚴密,與人情社會和權力網絡都有聯繫,雖然在掌握信息方麵,我們公安有得天獨厚的條件,但信息要呈現為無可辯駁的證據,又是另一回事。想要把一個組織連根拔起,是個大工程。」


    「謝謝您給我說這些,」蘇朝暉聽後,又道,「那就是說,你們有了連根拔起的準備?對嗎?」


    「這個…」纂子睿笑笑,「哈哈,不能透露,我再找機會跟你聯繫吧。」


    蘇朝暉嗯了一聲,「當然可以。不過我怕我媽擔心,跟她說我不打算追究了,您找我,得說是我同學。」


    角縣公安局刑偵支隊內,纂子睿記下蘇朝暉的號碼,掛了電話,對唐衛國道,「副隊長,我這樣做不合規,你可別告訴我爸。」


    「我說這個幹嘛,」唐衛國放下手裏的卷宗,道,「沒人的時候別這麽叫我了,還有,你下次別跟老百姓透露這些事情。」


    「不透露,他們也知道。」纂子睿道,「老百姓又不傻,它華詠橫行霸道,攪亂市場,眼看就要隻手遮天了。」


    「你爸把你交給我,要是知道我帶你辦華詠的案子,一準跟我絕交。」唐衛國若有所思,「這事不是你我能拍板的。」


    「不是您帶我辦,是我非要跟著您。」纂子睿笑道,「再說,上麵領導也指示了,要壓一壓華詠,我們就是按規矩走流程嘛。而且清溪縣裏的縱火案,平州的黑旅社案,都跟他們有聯繫,我看這華詠遲早要端,沒準您辦了華詠,能連升三級呢。」


    「好啊,那我考考你,」唐衛國道,「壓是怎麽個怎麽壓法?你怎麽掌握這個度?是先緊後鬆,還是先鬆後緊,還是鬆一陣緊一陣。要是上頭不滿意,怪咱執行操作不當,這黑鍋你背是不背?這事你還要憑一己之力往下推嗎?」


    「領導說了,一放就亂,一亂就抓,一抓就死,一死再放。」纂子睿念叨著,非常苦惱地嘖了一聲,「我不懂,為啥領導就都不愛直話直說呢?」


    「還是年輕,好好學吧你。」唐衛國打了下纂子睿的頭。


    夜晚時分,氣溫陡降。


    郊外的湖景別墅內,春意盎然。


    一樓的大客廳裏,茶香繚繞,左輪倚在沙發中,看著桌上的幾個浪琴包裝袋發呆。


    手機裏那條簡訊他還沒刪,是宋宇發的,內容是:提示老爺子,別用章立文和陳國棟,這兩人親的很。


    二樓的臥室裏,侯鎮林正在翻箱倒櫃地找東西。


    溫代代坐在床邊,晃著腳看他。如今是她懷孕的第三個月,侯鎮林請了幾個保姆照顧她。


    「你怎麽老丟三落四的?」侯鎮林埋怨,從衣櫃的角落翻出了一本護照,「這麽重要的東西你能塞到這?我堂堂上市企業董事長!天天跟在你屁股後麵找東西!」


    溫代代接過護照翻,自言自語道,「一孕傻三年,我不會現在就傻了吧?」


    「那你傻的有點早。」侯鎮林累的氣喘籲籲,「你再傻下去,我不要你了。」


    溫代代把護照扔在他臉上,「那你自己去生孩子吧。我去找英俊小夥子。」


    「日子真難混……」侯鎮林擦著汗,「白天當工頭,晚上哈巴狗,回家還要跟你追求者搞競爭。」


    溫代代笑,「誰讓你當哈巴狗?」


    「馬上就去。跟國土的二把手唱卡拉 ok,可不是哈巴狗嗎。」侯鎮林套上風衣,「新區那塊地,我非要不可。隻是現在風頭緊了,我也要與時俱進。無所謂,反正我就這一張老臉,不要就不要。想當初,角縣經濟一塌糊塗,人家巴結我,現在經濟上去了,又敲打我。嘿?你評評理,當年我不冒進,能有他們加官晉爵的份兒?我跟你說,那都是一幫酒囊飯袋,就會寫寫八股,媚上欺下。我是個搞實業的,瞧不上他們,我要是去當官,準比他們當的好。」


    「你瞧不上,」溫代代道,「那你別幹了,咱們現在也不缺錢,你跟我一起去澳洲吧,孩子生下來,也想看爸爸。」


    侯鎮林搖頭,「我不幹了?你孩子奶粉怎麽辦?孩子上學怎麽辦?你不懂,現在是市場經濟了,什麽都是待價而沽。」


    說到孩子,溫代代的神情一緊,「小宇至今沒消息,不會有事吧?」


    侯鎮林愣了一下,哦了一聲,淡淡道,「嗨,他能有什麽事。」他吞下兩片解酒藥,想著想著今晚陪酒,難免又是一頓深水炸彈,胡喝猛灌,最後不省人事,便對溫代代道,「別操心了,一會月嫂燉好雞湯,你喝了抓緊睡覺,我晚上回市裏的家,別等我了,把門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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