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我,求求你……」


    他的視線模糊了,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了十四歲的自己和靜娘,她用一種極天真的眼神看著他,她對他說,「殿下……我以後就是你的貼身婢女,我會伺候你一輩子……」


    一輩子有多長?


    那時候的他,總覺得一輩子太長了,現在,他才知道,一輩子不過轉瞬,是他醒悟的太遲了,如果不執迷於復仇,或許……他會跟靜娘好好過日子,兩個人一起生一兒一女,塞外放牧,策馬紅塵。


    一切,都太晚了。


    他的眼神一點點渙散,可是身體還在抽搐疼痛。


    他奮力伸出了血肉模糊的手,落在她滿是淚痕的臉上,「下輩子……我還願意娶你,活著,一定要活著……」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連眼眶都開始血肉模糊,身體的疼痛讓他整個人扭曲起來。


    這就是這毒藥的厲害,不會讓你馬上死去,會在痛苦裏,一點點折磨你,讓你麵目全非的死去……


    靜娘徹底崩潰了,她聽著那些撕心裂肺發出的慘叫聲。


    終於,淚眼模糊的舉起了手中的匕首……


    第1052章 靜娘的自責


    夜風微冷。


    明明已經過完年,開春了。


    可是卻又下了一場大雪。


    一場雪,蒼白了整個世界,也掩埋了所有的罪惡。


    等到靜娘再次醒來的時候,她已經躺在趙家客人居住的廂房裏。


    夜深人靜,所有人都在安睡。


    隻有蘇青青和趙雲崢守在她身邊。


    她不記自己是如何踉踉蹌蹌下山的,也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倒在趙家大門口的……


    幸虧蘇青青和趙雲崢耳力極好,聽到門口有人,趕緊出去查看,結果就看到渾身是血的靜娘倒在大雪裏。


    二人趕緊將人救回家中。


    靜娘眼皮子很沉,她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夢裏,她跟齊朝生離死別,夢醒了,渾身都疼,心在疼,皮膚在疼,所有的一切都在疼。


    渾身上下的骨骼都是冷冰冰的。


    靜娘睜大了眼睛。


    蘇青青見她醒來了,趕緊遞了一碗熱湯給她,扶著她起身,「喝口熱湯,到底怎麽回事啊?怎麽就你一個人回來了?」


    靜娘抓起熱湯,她大口大口喝著,喉嚨裏像是卡了東西一樣。


    湯很鹹,全是她的眼淚。


    蘇青青眼看著她掉眼淚,心裏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她朝著趙雲崢使個眼色,「你先去睡吧!」


    趙雲崢點點頭,轉身走了。


    蘇青青這才從靜娘手裏搶過熱湯碗,那麽熱,她甚至不吹一下,直接咽下去。


    看來,齊朝已經遭遇不測了。


    還是沒能躲過一劫。


    「靜娘,你先別哭……」她摟住靜娘,想給她一絲絲溫暖和安慰,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不管遇到什麽事情,我們都要堅強。」


    靜娘嘴唇幹裂,她的一雙眸子直直的,恍惚間仿佛看到齊朝渾身血肉模糊求著她殺了他的樣子。


    她耳畔還能聽到悽慘的叫聲,以及匕首劃破皮肉的聲音。


    是她殺了齊朝……


    是她殺了最愛的人。


    胃裏翻江倒海,她開始幹嘔。


    蘇青青趕緊扶著她,「你別急,你慢慢說……」


    她卻哭的哽咽,「青青,我殺了他,我殺了我最愛的人……」


    蘇青青頭皮一陣發麻,她不敢相信的盯著靜娘,「你說什麽?」


    靜娘已經泣不成聲,「我殺了他,我親手殺了他,你知道嗎?他的血,就在我的手指上……他說,他解脫了,他要我活著給他報仇,可是我活不下去了……」


    蘇青青聽著她那些語無倫次的話語,就知道此事絕對不簡單。


    她一遍一遍安撫靜娘。


    直到她情緒漸漸控製住,才哭著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出來,「……是夜語的毒藥,是他讓阿朝生不如死,眼睜睜看著自己渾身腐爛。」


    蘇青青聽的頭皮發麻,她也是頭一次聽到這種陰毒的毒藥。


    這種毒藥,應該是無解的,就算送過來給她,她也沒有任何辦法的。


    「他太疼了,他想死的體麵……」靜娘瑟瑟發抖,眼前是一片紅色,是她愛人的鮮血。


    她一把拉住了蘇青青的手,「你說,他死了,會不會就不痛苦了?你說……他要是不替我擋住暗器,是不是就能活著?是我害死了他,對嗎?」


    第1053章 手上沾了愛人的血


    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便是親手了結了自己深愛的人。


    靜娘別無選擇。


    她若是不肯親手了結齊朝,齊朝就要活活痛苦而死。


    她已經沒有選擇了。


    受傷沾了最愛的人的鮮血,這輩子都要活在無邊的愧疚當眾,但她沒有辦法。


    但凡有一絲絲辦法,她都會捨命去救齊朝的。


    蘇青青緊緊摟住了靜娘,她心裏很清楚,餘生,靜娘都會活在痛苦之中。


    「不是你的錯……」她輕輕拍著靜娘的後背,低聲安慰她,「他選擇讓你活下來,是想讓你多看看這個世界,而不是讓你陷入自責之中,你明白嗎?」


    夜無聲……


    隻是聽見一聲聲的低泣,像是從胸腔裏爆發出來的一般。


    靜娘很後悔,「如果當初我能早點收手的話,或許不會是這樣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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