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自家額娘盯著正中一棵從禦花園移植的楓葉樹發怔,踏入院門的胤祉不禁開口問:「額娘在想什麽?」


    「惜時光飛逝?」馬佳芸蘭也沒回頭,攤開手心,接到一片半黃半綠的葉子,笑了笑,「仿佛昨天還在跟小五小六折騰書籤的事情,今天他們便鬧著上早朝。」


    胤祉撓撓腮道:「小五小六天生好動,個性活潑,未來麻煩額娘的怕真不少。」


    「這不是還有你們嗎?」


    「額娘可不能偏心小五小六,長姐和兒子也需要額娘照顧呢,再說額娘不是常說,在父母眼裏,我們永遠都是孩子,您可不能食言!」胤祉聲音似有幾分慌亂。


    「你這滑頭可真會打算,多大的人了還需要額娘照顧,是不是還要看顧阿爾薩蘭和弘旭啊?」


    阿爾薩蘭在滿語裏是獅子的意思,也是塔娜與烏爾袞的第一個孩子。


    「嘿嘿,額娘明白就好,」胤祉嬉皮笑臉,「等弘旭會爬了,兒子讓他天天爬著來鍾粹宮上課學習。」


    馬佳芸蘭笑罵:「滾!」


    胤祉根本不在意他多大年紀,兒子都有了,當下淩空翻閱一百八十度,嘴上還說,「哎,滾啦滾啦」,幼稚沒臉得很。


    現在這副模樣,哪裏還像今天早朝上運籌帷幄、威風八麵的二皇子,若是被那些朝臣看到,或許能驚掉一堆的假牙。


    「嘖,」馬佳芸蘭一臉嫌棄,「千萬別,我一個老太太自在清閑,才不是你們的帶娃機器人,自己的崽自己教。」


    「老太太?額娘你這話過份了啊,吉朵她還跟兒子說,讓我問一下您有什麽壓箱底的保養秘訣,分享分享給她,別等她出了院子,看起來比你還大,那就惹人笑話了。」


    「噗,吹牛不打草稿,你這是跟誰學的?」


    「……」


    不出意外,胤祉還向自家額娘講了今天早朝上的諸多事情。


    馬佳芸蘭驚訝:「那個紅薯土豆當真能有十一石?」


    「可能不止,額娘,土豆這個名字不還是你取的嗎?你和小五小六他們說,這不就是埋在土裏的豆子。」


    「確實有點難聽,不過要我說,小五小六這橡膠樹找的真是太好了。去年靠近金陵那邊聽說發生大大小小的雪災,聽說死了不少百姓,有那什麽烤紅薯他們至少也能吃點東西,人們有吃的才有力氣,有力氣才能活下去,百姓有吃有喝,自然不會鬧那麽多事,不鬧事,你汗阿瑪肩上的擔子也能輕鬆一點,不至於冬天冒火長痘,黃連有多難喝你也知道,那段時間他來鍾粹宮胃口都減了一些……」


    「額娘,小五小六還在糾結橡膠呢!」


    兩人一邊聊著,一邊朝正殿的方向走去,入了屋內,他們對視一眼。


    秒領會;


    擊掌;


    這一波母子倆默契值滿分√。


    因登基過早,操心太多,康熙在少年時期便是一個比較多疑的人。


    而他的疑心更是隨著年歲增長有一步步增強的趨勢,包括明顯或不明顯的控製欲,既然他能夠派人一直盯著毓慶宮,胤禔胤祉乃至於其他阿哥住的阿哥所肯定也有不少,隻是不像毓慶宮一樣光明正大罷了。


    延禧宮和鍾粹宮不知何時,也開始出現,有都不起眼的崗位,也有已經擔任小管事之責的二、三等宮女。


    馬佳芸蘭某一天看見一個前世被分配到幹清宮的宮女出現在鍾粹宮,一下子警覺心拉到最滿。


    她其實一直有防備這個。


    但康熙出手果然與眾不同,除去已經被她防備但收納的那些個,竟然還不知不覺混入了一個。


    這也說明可能有更多,哪怕記憶中清白的人,未必不是康熙的人,或者被康熙收買的人,隻能更加謹慎小心。


    這些事情馬佳芸蘭隻讓胤祉、胤祁、胤祝、鍾嬤嬤、秋鶯六人知道,此外貼身大宮女基於對主子的了解,可能從行為舉止上可能察覺到一點點異樣。


    因為涉及未來的事情她本來就很小心,並沒有透露太多消息;現在隻能說更小心,絕對不能透露不該透露的。


    當然,這些人也不是不可以反過來利用。


    就像今天,壓關鍵時刻作一場戲,借這些探子把他們想讓康熙知道的消息反傳回去,不說打消康熙百分百疑心,降個百分之三、五十也是好事。


    胤祉這次的確步伐邁得有點過了,但假如土豆、紅薯、玉米一個接一個端上桌,那才是真的老壽星吃砒霜——找死呢。


    屆時落在康熙裏可能把胤祉身上「引導民心所向」罪給定死,甚至於蔓延到其他地方,引來更多不必要的麻煩。


    不如一口氣擺出來。


    為了讓今天這場談話更顯逼真,母子倆不僅時不時歪題,聊天的內容其實犯了不少宮廷忌諱,比如後宮議論朝政之事、背後談論萬歲爺小缺陷等。


    放到十幾、二十年前,馬佳芸蘭絕對沒有這麽膽大包天。


    但現在嘛,一來從胤祉口中,紅薯與土豆的來源本來與她有關;二來,相處這麽久,關於馬佳芸蘭的性格,康熙大概也能摸清楚一點。


    榮妃和後宮其他女人有點不一樣,或者說很不一樣,她是個閑不下來性子,對宮外更有興趣,尤其是對這世間萬物有著不一樣的好奇心與求知慾。


    若她身為男子,可能是比雙胞胎更強的偏才,隻因他親眼見過多次榮妃沉浸在所謂「科學」中的模樣,確實和平常很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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