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這幹嘛呢?」雷狗煩躁道。


    村民說:「以後進村不止要刷碼,還要一個個登記在本子上。」


    「脫褲子放屁,」丘平冷冷地呸了一聲。


    那柵欄比二姐夫弄的粗兩倍,不像是擋人的,倒像是籠子。是我造成的!雷狗想,這不正是我盼望的嗎,把村子圍著,豎起高高的圍欄,我們走不出去,嘎樂也別想進來。最好全圍上高牆,誰也不會來打擾我跟丘平。


    我在幹什麽蠢事兒?!


    雷狗轉頭就走。丘平在圍欄後叫他:「誒,你去哪兒啊?」


    雷狗的大長腿已經跨出老遠了。


    丘平打掃完最後一個房間,往窗外看去,雲層低垂,可能要下大雨了。盡管村口戒備森嚴,聖母院依舊常常滿員,畢竟房間不多,要賣個八九成是很容易的。他不敢想外邊兒那些酒店和度假村怎麽辦,都改成隔離酒店了,還是都倒閉了嗎?


    兩點左右,天成了鉛灰色,暗得像傍晚。丘平和和哼哈趕緊去院子裏收起桌椅,閃電在湖上空亮了亮,雷聲轟地響起。正是入住的時間,但這惡劣天氣之下,大概沒人會冒險穿越桃園吧?


    「雷子呢?」他問。正說著,雷狗就來給他們搭把手。風越發強勁,丘平道:「你剛去哪兒了?」雷狗看著身後的草地,心神不寧。丘平伸長脖子探看,沒看到什麽異狀。丘平問他:「怎麽了?」「收完東西一會兒再說。」


    丘平滿腹疑團,雷狗最近行動詭秘,一問三不答,不知道藏著什麽事。他特想把雷狗手腳拴在床頭,晃著鞭子道:「你招不招?」不招,倒轉鞭子,伸到他襯衫紐扣和紐扣間的縫隙,一邊摩挲著一邊說:「真是個硬漢。沒關係,爺有時間陪您慢慢玩。」


    哼哈:「嘎子怎麽笑得那麽恐怖?」


    丘平趕緊收攝心神,嚴肅道:「幹活兒幹活兒,那麽多廢話呢。」眼睛瞥向湖岸,眨了眨,以為自己看錯了。「你們看到有人從湖裏來嗎?臥槽,水鬼?」


    湖岸有個慢吞吞的身影,在大風中移動,佝僂著,拖泥帶水的。丘平和雷狗迎了上去,一個拿著掃把,一個拿著垃圾桶蓋。待走近,丘平喊道:「我的天吶,你認出來了嗎?」「誰?」「宗先生!」


    這個名字已經很久沒出現在聖母院,大家都花了一些時間,才認出這個多年前的常客。宗先生在聖母院住了好幾個月,直到用盡最後一分錢,投湖自殺沒成,形單影隻地悄悄離去。他比走之前老了許多,頭髮稀疏,身子瘦得像煮熟的蝦子,這幾年估計過得不怎麽好。


    康康給他倒了熱茶,又給他找來個毯子,嘆道:「降溫了,你穿著這單衣怎麽行?」宗先生沙啞著聲音,靦腆笑道:「我在樹林裏睡了十幾天,實在受不了,才來這院裏。」


    眾人大驚。雷狗問,「你睡貓女的房子?」宗先生羞慚地看了女孩一眼,「抱歉,我實在……沒對方落腳。」丘平道:「天冷得早,我們不讓她回小屋住,裏麵的發電機也關了,你就這麽將就著?真行!老哥,有啥困難的,甭不好意思,我們這兒有吃有住的,多你一個不多。」


    宗先生感激道:「那……」康康說:「你在這兒先住下,以後的事再說。」


    宗先生真是名副其實的兩袖清風,即沒行李,也沒手機。這半個月以來,靠著貓女儲存的餅幹麵包填飽肚子。他在聖母院極不自在,吃飯隻扒兩口米飯鹹菜,走路溜著牆,怕礙別人的道。雷狗對丘平說:「他這樣不行吧。」「必須不行啊,這老哥有自殺的前科,看樣子隨時會上吊。」雷狗一驚:「這樣吧,你跟他說,我們正式雇用他,他幹活兒,我們給工資養著。」


    丘平咬咬唇:「我們不能雇用他。他沒身份,沒手機,就是說他媽沒法做核酸,沒有健康碼,是個徹頭徹尾的黑戶。要不他說自己沒地兒可去呢?」


    雷狗眉頭深皺,這事兒可難辦。丘平又道:「疫情前,我們可以打打馬虎眼,現在我們每個人每天都得做核酸,所有客人登記恨不得比麵試工作還煩瑣,你說,我們怎麽藏得住一個黑戶?」


    「他有身份證吧,讓他去做鎮裏登記做核酸行不?」兩人互看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兩字:不行。宗先生是潛入森林裏「偷渡」過來的,身上沒有任何行跡記錄,是不折不扣的外星人啊,從天而降的,來歷不明的,危害大大的。


    「先不管了,讓他緩緩再說吧。」兩人都硬不起心腸趕人走,隻能心存僥倖:這裏山高皇帝遠,不會有人為難一個影子吧?


    客人都在吃晚飯時,丘平趁著空檔打掃溫泉。外邊兒雨始終沒下痛快,毛乎乎的雨絲,似有還無,把外麵染得像老式電視機。溫泉內暖光籠罩,讓人倍兒感安全溫馨。他見宗先生幫忙著洗水桶收毛巾,勸道:「您歇會兒吧,我一人能行。」宗先生擺擺手,似乎多說一句話就會讓他油盡燈枯。


    丘平看不得這慘狀,提著拖把走到門口,掀開門簾,差點跟人撞個滿懷。


    丘平想,這一定是在夢裏,落下門簾,給了自己一巴掌。門簾再次掀開,那個人還在那裏。丘平大聲道:「你敢不敢告訴我今天是幾年幾月幾日?」這是大姨教給他的,如果做噩夢,那腦子裏想想今天的日期,就會立馬脫困醒來。


    那人笑道:「你還是一樣神經病。」


    「我沒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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