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剛踏進門,迎麵來了一張熟麵孔。「嘎樂!」朗言喜笑顏開:「還以為你沒在聖母院。」


    朗言對丘平很是親熱,麻殷看在眼裏,非常出奇,用眼神問丘平:「這傢夥誰啊?」


    丘平介紹道:「朗言,他是話劇社的,我們的熟客和好朋友。他給我們介紹了大老闆,是我們村財神爺。這位是麻殷,聖母院建築師。聖母院的格調和實用功能是大建築師架構的,沒殷殷,就沒有聖母院。」


    朗言眼裏都是敬佩,「這裏可是我住過最美的民宿,格局氛圍都好,主要是氣場流通讓人舒服,麻老師真是才華洋溢。」


    誰不愛聽恭維話?麻殷很大師風範地笑了笑,心裏舒坦無比。隻聽丘平道:「來伺候你家孔老闆呢?」


    「不完全是,主要來看你。你做手術後咱倆就沒見麵了,手術很成功啊,剛你走進來,我還納悶聖母院哪來那麽多帥哥。」


    丘平樂了:「你這張嘴開過光,太會哄人了。」


    聖母院實在沒多餘房間,隻能安排丘平和麻殷睡一屋,朗言去跟雷狗湊合一晚。對這安排,丘平覺得不是很對頭,朗言曾經對雷狗萌生過想法,不知道雷狗樂不樂意。


    雷狗一聽就說:「我去跟你倆睡。」


    麻殷親昵地摟著丘平:「你們天天膩一起還不夠,今晚丘平是我的……要不我們換一換,我跟雷老闆睡也行。」


    「別想!」丘平笑道:「不準調戲我男人。」


    又是熱鬧的夜晚。皮皮大廚從市裏帶來了一種新奇的海鮮,模樣怪異的鵝頸藤壺。用礦泉水煮熟,從殼兒裏扯住酷似爪子的肉,直接就能入口。味道鹹鮮嫩滑,跟貝類差不多,主要是吃著好玩兒。


    丘平列席陪客。他把玩著醜陋的殼兒笑道:「敢第一個吃這玩意兒的是真勇士。」


    孔駿說:「西班牙人、葡萄牙人都喜歡這個,他們是第一批發展遠航技術的國家,說他們是勇士沒毛病。你們知道日本天婦羅,也是來自西班牙葡萄牙嗎?」


    「真的嗎?沒聽說過。」


    「西班牙葡萄牙近海,很早就愛吃油炸海鮮。後來殖民的船來到東亞,把炸海鮮的技術傳了過來。我們現在說日本食物,拉麵、天婦羅、和牛烤肉,其實都沒多長歷史。日本古代天皇禁吃肉,很多年來他們都是吃素的。」


    大家紛紛說:「跟我們歷史比差遠了」「日餐都是生冷的東西,有啥好吃」「日料又裝又貴,還是咱燒烤吃得爽」……這種話題總會引起熱烈討論。


    孔駿夫人安靜地抽菸,朗言給她倒酒,又給她拔藤壺,他學形體的,即使是伺候人也做得優雅體麵。丘平有點無聊,轉頭看麻殷,隻見他吃得很少,也不參與眾人話題。


    丘平扒開一個藤壺,放在他碟子上:「不舒服嗎?被這玩意兒噁心到了?」


    麻殷輕笑:「中午麵條吃撐了。」


    「甭裝了,你的臉藏不住事。」


    「我爹死了。」


    丘平的手停在半空。過了好一陣,他把殼兒一扔,「啥時候的事?」


    「剛剛。」


    丘平用餐巾擦幹淨手,拉住麻殷的手道:「我陪你回老家。」


    「不用,我不打算回去,」麻殷淡淡道:「我跟我爹早掰麵了。他病了很久,昨天醫院下了病危書,熬到今天下午,咽氣了。」


    「唉,那也得回去看看。」


    「我出國前跟他吵了一架,他叫我以後別回去。臨死前,飯都吃不下,還沒忘記交代我媽說,他隻有兩兒子,外人不用通知。」


    「外人……」丘平為麻殷感到難過,「你兩個哥哥怎麽說?」


    「不知道,不想知道。」


    丘平深嘆一口氣,給麻殷倒酒:「喝吧,喝完睡一覺,管他媽天塌下來。」


    麻殷望著酒杯發呆,過了一會才開口道:「畢竟是我爸。」他的目光柔和下來,仿佛酒杯是個親近的人。又笑道:「本來還想給他上柱香,一想,這裏是聖母院。」


    丘平拉上他的手:「走。」


    「嘛呢?」


    「聖母院怎麽不能燒香了?你忘了我們垚瑤村是個什麽地方。香啊蠟燭啊,我這裏多得是。」


    他告聲罪,跟麻殷一起離席。麻殷整個人都麻木了,任由丘平牽著,既不反對,也不問他要去哪裏。


    聖母院的庫房存著黃紙燭香,雷狗信這一套,逢年過節總要拜拜。雷狗找出個紙盒,放進了一瓶白酒,幾個小紅杯,又拿了一盞白色的蓮花燈。


    麻殷一看裝備齊全,駭笑道:「你們怎麽啥都有!」


    「這個是往生燈,我小時候見人放過。但我很久沒參加過葬禮,具體怎麽做不太記得,隻記得是往湖裏放。」


    三人走出院子。貓女跟在身後,他們不做聲,在門前又遇見抽菸的朗言。他把煙熄滅了,默默跟著他們到了河邊。


    河邊每隔50米,掛著一個汽燈,照得人臉陰影重重。貓女好奇地拿出箱子裏的東西,擺玩具一樣放在草叢間。今日沒月也沒星,湖水黑幽幽的,仿佛是為了讓那點燭光更奪目。蠟燭兩根,點上火,一束香湊近火頭,靜靜地燃起了紅色火苗。


    丘平把香分給幾人。對著湖水,他們默禱的默禱,合十的合十,丘平斜眼看麻殷,隻見他緊閉著嘴,臉無表情。人常常不能立即感受到痛苦,有個延緩的過程,蠟燭和香或許更讓人感到超越現實,無法理解自己在經歷什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聖母院在哪一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安尼瑪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安尼瑪並收藏聖母院在哪一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