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丘平走回聖母院時,雷狗說:「你想知道為什麽我跟琪兒分手?」


    丘平當然想知道,分手時雷狗頹了好幾個月,卻什麽都不肯透露。雷狗:「其實我也不知道。」


    「操!」丘平笑罵。


    「她說我們不合適,又說她畢業後要回去西班牙。既然她提了,那就聽她的,分了。」


    「不合適有很多原因,你就沒問?說不準她隻是想抱怨,你要是問了,跟著哄兩句,她就改變主意了。」


    「說不準吧。但剛才我想起了一個原因,我跟她一起一年,都是她用中文將就我,我就沒想過學好英語,更沒想過學點西班牙語,好讓她跟我說話時舒服點。」


    「你滿腦子都是打球,別的不愛用心,作業是嘎子和我幫你做的,你怎麽可能學英語?」


    雷狗垂下腦袋。丘平笑道:「覺得對不起琪兒?」


    「嗯,她說過幾次了,她需要很多愛,要像被子一樣把她裹得安安全全。我那時候想,外國人怎麽老把愛掛在嘴上,不肉麻嗎?」


    丘平搖頭嘆息,「琪兒能跟你一起一年,也是奇蹟。你現在還這樣想嗎?」


    「想什麽?」


    「把愛掛在嘴上很肉麻。」


    雷狗笑著,拉住丘平的手,「不,我……」


    丘平期待地追問:「你什麽啊?」


    雷狗不說話。丘平環住他的脖子道:「你說不出來,那我來說。我愛你!雷子,我愛你很久了,久到我都不敢回想,怕證明了我是個水性楊花、靠著遺產亂搞的混子。以前在那個身體,我隻能用朋友的感情愛你,避免想到跟你有什麽親密關係。但現在我在這個身體裏,可以名正言順愛你,多虧嘎子成全,多虧他把這身體和你留給我,我以後再也不在夢裏操他大爺了。有你,我什麽都夠了。好了我說完了,你有什麽回應?」


    雷狗邊聽邊笑:「你話真多。」


    「我認真的,你來個官方回應。」


    雷狗抱著他,親了親他的嘴,說:「我愛你,丘……」


    「等等!」丘平又抬手蓋著他的嘴,「現在我還是嘎樂。」


    「嘎……」雷狗被丘平弄得頭暈腦脹:「你又想玩什麽?」


    「我還有一件事想做,做完了我心才會舒服。我想去內蒙看看嘎樂爸媽。」


    發現巨款後他們才知道,嘎樂並沒有拿走多少錢,除了安置父母以外,他拿走了一年的學費和生活費,大部分賣房錢還給了丘平。雖說這也不是他的錢,可他們罵了嘎樂一年多,早超過了他該承受的罵名。一年多過去了,嘎樂的錢也該花光了,兩人心裏都有掛念。


    丘平:「行不行?」


    「當然行,我陪你去。」


    「不是現在,等我把臉修好了。」丘平摩挲著自己的傷疤。雷狗握住他的手道:「好。」


    丘平在醫院睜開眼時,已是最熱的夏季。迷迷糊糊中,隻聽護士說:「他醒了,推回病房吧。」


    單人病房很素淨,花瓶裏的百合發出濃香氣。丘平頂不愛百合的氣味,不知道是哪個不熟的人送的。病房桌上擺著水果、巧克力和護身符。護身符是武居士送來的,一個艷麗的恐怖小人像立在花瓶前,一看就是大姨的心意。戲劇社的朗言給他送了本村上春樹的最新小說,範淋給他拿了蠻貴的燕窩,孔駿夫妻送了一束玫瑰。一張慰問卡是原琪兒親手拿來的,裏麵還有幾個大學同學的簽名。


    桌上暖壺裏是喝了一半的雞湯,是哼哈宰了母雞現燉的。他在醫院躺了四天,每天康康都來送湯。


    房門打開。丘平一見麻殷,就用哭腔說:「殷殷,我很害怕。」


    麻殷趕緊走上前問:「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我怕我臉恢復不了。」


    麻殷摸摸他的腦袋:「怕啥,反正不會比以前醜。」


    這是丘平最後一次臉部手術,這仨月他接受了四次大小手術,肉體的罪就不用說了,更難熬的是越壘越高的心理期待。他很擔心最後揭開紗布,那個瘡疤還像蜥蜴一樣趴在臉上,隻不過顏色跟皮膚同化了——一隻肉瘤般的變色龍。


    麻殷問:「什麽時候能拆紗布。」


    「換三次藥後,沒其他感染就行。明兒早上。」


    「雷老闆怎麽不在?」


    「我不讓他來。剛做完手術醜死了,臉腫得像豬頭。」


    麻殷一邊給他熱湯,一邊嫌棄道:「別作了!你什麽樣子他沒看過,他怕你大豬頭?」


    「別說了好嗎?」丘平沮喪地躲在被子底下,「我要變回帥哥,不要做豬頭。」


    第二天一大早,麻殷和康康如約來到病房。主治醫生是個細緻又囉嗦的人,叨叨絮絮講了手術過程、康復的幾個階段和注意事項,直到麻殷都忍不住了,問道:「大夫,他的臉能不能恢復到以前一樣?」


    「這個我跟病人和家屬講過很多次,皮膚復原是個很漫長的過程,不可能一下子變樣。不過病人年輕健康,各方麵指數都很不錯,應該很快痊癒。」


    麻殷和康康對看一眼,都暗暗降低了期待。康康說:「要不要跟教練視頻聊天,他在聖母院裏等著呢,我看他坐立不安的。」


    丘平已經緊張得麻木了,道:「不用,你跟他說我沒啥事,換完藥就回家了。」


    冰涼的剪刀貼著臉頰,醫生暖熱的手輕輕揭開繃帶。丘平緊盯著麻殷和康康,卻見他們沒什麽反應。醫生給他塗上消毒藥,然後跟工人壘好最後一塊磚似的說:「行了,不錯!這就沒事了,周五再來複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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