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狗的心跳加速,在這陋室裏康康渾身發光,比任何玉石都要溫潤華貴。兩人一直很親近,可始終沒有跨過那條界線,雷狗走上前,擁抱著她。好聞的氣味縈繞鼻端,這是健康的嫵媚的氣息,讓人猶如置身春光爛漫的花園。康康在他耳邊說:「我現在不想要項鍊,想要別的。來嗎教練?」


    雷狗很難受,他現在滿腦子不是做 愛,而是一個平靜的港灣,一個能暫且包容他的庇護所。康康就是。可他知道康康不是那麽想的,她需要愛。而他給不起愛,一個居無定所、剛剛為了錢跟老闆大玩s m的喪家之犬,怎麽給她安全的感情?


    雷狗放開她。康康很是失望,不甘心道:「為什麽?你不是一個人嗎?」


    雷狗搖搖頭,又點點頭。他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一個人,隻知道無人站在他身邊,什麽都得自個兒扛。


    即使天塌下來。


    雷狗打算拿這些錢來付押金,租下東邊的房子。想到嘎樂出院後有個落腳的地方,他暫時鬆了口氣。


    嘎樂的狀態依然反反覆覆,這一天正看著天花板說胡話時,有人來探視他。這人雷狗認識,嘎樂叫他「辛師姐」,是化學生物係的同事。嘎樂出事以來,大學的同事來探視的不少,但他愛答不理的,大家看見他毀容的樣子也害怕,很快就沒人來了。辛師姐是少數每隔兩周來看他的人,丘平見到她也不厭煩,因為她幾乎不說話。


    丘平悄悄問雷狗:「她跟嘎子是不是有一腿?為啥看著我的時候那麽冷冰冰,那麽嚴肅?」


    每當遇到這種問題,雷狗腦子就要亂起來:「你就是嘎樂,你不記得她的外號了?」


    「不記得。」


    「師姐外號735。他們說珠穆朗瑪峰燒水的沸點是73.5度,但因為她在平地,所以沸騰不了。」


    丘平滿頭黑線,理科生的幽默真讓人迷惑。「哦,意思是她不愛社交。難怪吃飯的時候沒見過她。」他又想,嘎樂的好朋友都是安靜內向那一掛的,難道是為了平衡說話太多的我?


    這一天師姐卻說話了,她說:「你出院就回來上班吧。」


    丘平大驚:「我……我不能上班。」


    雷狗卻驟然見到了光明,趕緊問:「他還可以回大學嗎?」


    「他腳殘了,腦子又沒壞。」


    雷狗笑了起來,暗罵自己傻逼——嘎子幹的是腦力活啊,霍金這身世都能寫出曠世理論,嘎樂自然可以回到大學,過正常的生活!他附和道:「他腦子沒壞,醫生說他腦子的東西倒出來能填滿整個醫院的垃圾桶。」


    「這不是好話啊喂,」丘平抗議。


    辛師姐忽略他的話,道:「我們項目組都在等他回來。」


    「我真回不去!」


    「他行的,就是上廁所有點麻煩。」


    辛師姐想了想,「那就穿上紙尿褲,不是有成人的尿褲嗎,兜一兜。」


    「兜個狗屁!我失憶了,什麽都想不起來,我去實驗室的話,指不定天天炸大樓!」


    兩人一起看著他。丘平用最真誠的語氣說:「我真的做不了研究,要不你們來研究研究我,看我到底哪裏出了差錯?」


    辛師姐說:「你確實有點不同了。」


    丘平死命點頭。她仔細端詳他,最後下結論,「你瘦了,多吃點肉。」


    丘平決意抗爭到底。他不能成為嘎樂,也無法成為嘎樂。從那天起他拒絕任何肉食,宣布吃素。他不肯再學習走路,腳著地都很勉強。


    雷狗也固執起來了,給他拿來了一堆大學化學試卷,讓他好好學習,喚起記憶。丘平懶懶地朗讀道:「100克鐵粉在25度溶於鹽酸生成氯化亞鐵,這個反應在燒瓶中發生,或者在密閉貯存瓶中發生,哪個發熱更多?」


    雷狗:「我猜燒瓶。」


    「我也是。試卷可以猜,你想如果在實驗室操作錯了有什麽後果?」


    雷狗笑:「最多沒了另一隻腳。」


    丘平怒道:「你問我一個鐵粉能促進多少銷量,我可以給你做個ppt解釋內容怎樣換流量,流量怎樣換銷量。我們這行就不會把鐵粉放杯裏燒!」


    「很好笑。」


    丘平決定不再跟雷狗說話。連著幾天,雷狗無論怎樣哄他、逗他、氣他,他都不言不動,吃最少的飯,擺最冷的臉。雷狗束手無策,最後護工周大娘看不過去了,對雷狗說:「癱床的病人,脾氣時好時壞,好的時候可著勁討好你,壞的時候啊,你越是低聲下氣,他越蹬鼻子上臉。不理他就好了,你這幾天別來了,等他自己緩過來。」


    雷狗暗暗搖頭,心知這不是鬧脾氣的問題。嘎樂整個人就跟中邪一樣,把自己當成了樊丘平。他琢磨這屬於情傷,因為太想念樊丘平而走火入魔。要解開這個,他倒是有辦法。


    雷狗有五天沒露麵,丘平寢食難安,隻覺時間像拉麵一樣,被拉長、拉長,忽地折成麻花,又被拉長、拉長。最後廚師手一甩,把麵條甩進熱鍋裏翻滾。丘平身不由己,感到隨時被煮熟的恐怖感。


    在睏倦中,他迷迷糊糊地感到眼前有什麽白色物體在動,並且聞到煙燻火燎的味道。現在是半夜兩點或三點,燈光熄滅了大半,病房其他人都睡著了。丘平定睛看——拉麵來找他了!


    他嚇得一下坐起來,發出驚呼。嘴被捂住了,捂住他的是雷狗。雷狗小聲說:「別吵醒其他人。」雷狗的旁邊站著類似拉麵的物體,原來是個穿著白衣服,戴著白麵具的人。此人的麵具方臉濃眉大嘴,有四隻眼睛,看著挺滑稽。可現在是深更半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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