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不僅當不得,還是個得大金大銀養護著的寶貝疙瘩。


    要命,要不然到時候去蒙麵賣藝?


    應該不會被抓起來。


    好,就這樣。


    鍾慎不知道宋子慕在短短一息間,已經想了這麽多事。


    他隻知道對方突然沉默,並且神色凝重。


    該不會是排斥他了吧?


    聽說江湖上的大俠,都很討厭廟堂裏的陰謀詭譎。


    自己雖然一直遊離在權利之外,但身為皇子,免不了被對方連坐。


    於是鍾慎抿了抿唇,委屈問:「你不罩我了嗎?」


    宋子慕嘴角抽了一下,我知道你很委屈,但是你先別委屈。


    宋子慕嘆了口氣:「四皇子殿下,君臣有別。」


    鍾慎自小就討厭自己這個身份,此時更是厭惡得緊。


    「無別。」


    「有別。」


    鍾慎堅持:「無別。」


    宋子慕:「……」


    知道了知道了!


    你個皇子怎麽這麽強!


    見對方也是個隨和的主,宋子慕幹脆自暴自棄,也不管什麽禮數不禮數的了,直接大聲道:「無別無別!這總行了吧!」


    「那……」鍾慎罕見躊躇,「那你還罩我嗎?」


    宋子慕錘了下他的胸口,信誓旦旦道:「你放心,既然我今天認你做了小弟,那以後一定會罩你一輩子。」


    「好。」鍾慎這才真情實感笑了起來,「謝謝阿慕。」


    宋子慕活了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被人這麽叫,耳朵一下火燒火燒地熱了起來。


    「……別這麽叫我。」


    「為什麽?」


    宋子慕故意兇巴巴道:「不為什麽,就是不許。」


    鍾慎點點頭,「好吧,阿慕。」


    宋子慕超大聲回答,似乎這樣就能掩蓋住自己的緊張。


    「隨便你!你愛怎麽叫怎麽叫,我不管你了!」


    鳳凰花顫顫巍巍從樹上落下一朵,地上落花交匯如海,熱烈壯觀。


    但此時此刻,沒有一個人關心這樣壯麗的景色。


    因為繁花在春秋輪轉後終有一日再盛開,而初遇若浪費一分一刻,可就是真的難以追尋了。


    *


    自從知道了結局,庭仰無論看什麽都覺得藏了刀子。


    開拍前,他和祁知序討論應該怎麽把握角色情緒,每個角色祁知序都隻說了一句核心。


    ——「你大可以用盡你全部的想像力,去想像曾經的宋子慕有多快樂。」


    ——「你也可以想像,鍾慎有多希望能讓宋子慕快樂。」


    不得不說,這兩句話真是精闢極了。


    如果宋子慕的快樂不是「曾經」,鍾慎的願望不僅隻是「希望」,那就更好了。


    接下來要拍的第二場戲在室內,是庭仰和林邵坤的對手戲。


    這場戲的背景是,尚且愚忠皇帝的宋國公,和口無遮攔的宋子慕相談。


    在談及歷史上一位舉兵反叛的將軍時意見相左,最後發生爭執不歡而散。


    也正是因為這場爭執,導致宋明義開始懷疑自己的忠君之誌是否正確。


    在不久後,看見災民被拒之城外,餓殍遍地,才會大膽上書,請求天子放災民進城。


    最終被惡意栽贓,滿門抄斬。


    命運環環相扣,一念之差,刀割血肉。


    殘酷的命運開始展露猙獰的一角。


    ……


    「父親,我無錯。」


    宋子慕跪在地上,脊背仍然筆挺,彰示著他的不服。


    宋明義氣得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大口喘著粗氣,怒然嗬斥。


    「你無錯?!你簡直錯得無藥可救!陸成裴當年若是不反叛,你知道這天下要少死多少人嗎?他舉兵反叛那一年,我尚年幼,親眼見過離城滿地死屍,血流成河,這些人皆是為陸成裴而死!」


    「父親,我問您一個問題。」宋子慕死死抿著唇,倔強道,「陸成裴當年大敗匈奴,正是風光無限之時,緣何非要舉兵造反?」


    宋明義毫不猶豫:「所求為何?自是滔天權勢,九五之尊!」


    「先假設他是為此,那麽父親,我再問您,您說離城當年滿城死屍,可這些人,是陸成裴殺死的嗎?」


    宋子慕目光堅定,直直看著宋明義。


    他知道宋明義能明白,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問。


    果不其然,宋明義沉默了許久,啞聲回答:「離城百姓擁護陸成裴,視為同罪……是先皇命人屠的城。」


    宋子慕知道他接下來這番話會觸及父親逆鱗,可他還是說了。


    「先皇□□,嗜血兇殘荒淫無道,他曾有一晚,醉酒持劍砍死十餘宮人以及一名前來議事的肱股之臣。他在位期間苛捐雜稅無數,百姓怨聲載道他卻置之不理。」


    說到這,宋子慕不自覺放低了聲音。


    「兒子認為,陸成裴若為君,能救百姓無數。」


    「荒謬至極!」


    宋明義舉起手邊的茶杯,想要朝宋子慕身上砸去,宋子慕不閃不躲。


    抬起的手懸在空中許久,宋明義最終還是將茶杯往邊上一擲,砸在了宋子慕衣袍邊。


    「父親,您說我荒謬,那我不妨替您重新回答我第一次的提問——陸成裴當年正風光無限,卻舉兵反叛,為的是保命!」


    這一次宋明義卻沒有反駁,默不作聲坐在椅子上,唯有帶著怒火的雙眼中閃過幾分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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