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陛下的大事而言,這的確很沒必要。可對我來說,若陛下當初願意解釋一二,將內情告知,我想我一定可以理解,也就不會平白傷心痛苦了。」


    「或許,我的痛苦,在陛下看來也都沒有必要吧。」


    寶纓緩緩閉上眼,目中一片冷徹心扉的血紅。


    如果她足夠理智,也許就會聽從樂壽的勸告,不在緊要關頭和符清羽鬧別扭。國事為先,小情小愛隻能靠後。符清羽願意解釋,她也應該退後一步……


    可是解釋的時機早已不在,痛苦已經產生,她沒辦法忘卻。而符清羽雖然態度緩和了些,掌控卻變本加厲。


    從前他容她朝夕相伴,從不敞開心扉;如今他願意傾吐心聲了,卻又將她視作禁臠,因為失而復得,所以抓得更緊。


    太陽穴隱隱作痛,寶纓抓著幔帳,緩緩坐下。


    她真的太累了,許久才開口:「陛下,求您別再逼迫我了。我始終都感激您和太皇太後,我隻是……」


    「程寶纓,你不明白嗎?!」


    符清羽打斷了她,俊朗的麵容籠上一層陰翳,「朕恨楊用,恨楊家,恨到沒有一刻不想食其肉飲其血,卻不得不假作順從,尊稱楊用為亞父,終日對楊家人笑臉相迎。謙卑屈辱,無能為力,連和楊家拚死一搏能力都不足,隻能使用投毒這等不入流的法子!朕恨自己卑躬屈膝!」


    他的手攥緊,又無力放開,聲線微微顫抖,仿佛壓抑著無盡痛楚:「……又怎能將那一麵暴露給你?」


    「特別是服下靜水,不敢生育子嗣,形同廢人……寶纓,朕不想讓你知道這些,怕你鄙夷,更怕你同情……哪一種都無法接受,隻想等事成之後,忘掉過去從頭開始……你真的不懂為什麽嗎?!」


    也許在他還沒有意識到心意時,已經不由自主地想要保護她,想要成為她眼中的依靠,而不是……一個累贅的廢物。


    這想法太癡纏,也太軟弱。便是今天,符清羽的驕傲也不容許他坦誠。


    他以手掩麵,胸膛不住起伏:「是不是要把朕全部尊嚴踩到腳下,你才滿意?」


    房間內瞬間沉寂。


    寶纓靜靜看著符清羽,驚覺這些時日他又成熟了許多,少年時的溫潤逐漸褪去,剩下硬朗的線條,在昏黃的燈光下錚錚如鐵。


    隻是微揚的下巴依舊如故,骨子裏他和溫和毫不沾邊,高傲狷狂,不可一世。


    寶纓別過頭去,抿了抿唇,說:「謙卑屈辱,無能為力的陛下,和楊家周旋極力維繫朝廷平穩的陛下,內心掙紮卻從沒放棄過的陛下……寶纓愛過。」


    「愛過……?」


    符清羽先是不解,隨即體會到這話裏的含義,猛地轉過來,攥著寶纓雙肩,厲聲追問:「你什麽意思?」


    寶纓錯開眼,「陛下,會疼。」


    肩頭力度一輕,符清羽卻反是逼近一步,墨眸中湧過一絲冷光,「說清楚。」


    寶纓笑了。


    所有他自以為的狼狽不堪,她收入眼底,不曾在意,仍愛上了那個倨傲卻不失善良的少年。


    可惜世事波瀾起伏,人心飄忽不定,他們之間,終於還是走到了無路可走的境地。


    繼續愛下去,她做不到。


    她不愛了。


    寶纓含笑淡淡望著符清羽,眼眸清澈,卻再沒有了往昔的悸動,「就是……話裏的意思,陛下聽得懂。」


    符清羽那樣聰明的人,怎麽會聽不懂,隻是不能接受。


    她柔聲吐出的每一個字卻都像在他心上狠狠碾過,破出鮮血淋漓的傷口。


    「收回去,收回你剛才的話。」符清羽麵色慘白,眸中含著難以言喻的惶恐。


    寶纓輕輕搖頭。


    她其實想過,如果還能保持從前的心意,是不是所有的問題都能迎刃而解,讓每個人滿意。


    可是做不到,那份心,已經不見了。


    燈影搖曳,符清羽也說不上是燈芯開花,還是他已經恍惚到產生了錯覺。


    他隻知,因她一句話,全身上下的血液都沸騰叫囂,心底寒徹,背上卻湧出一層冷汗。


    越靠近京城,寶纓越消沉抗拒,特別是抵達西山行宮後,滿山梨花爛漫,清泉鳴鳥相和,卻都入不了她的眼。


    但相較之下,她給花鳥的眼神也比給他的更多。


    符清羽原以為把從前的誤會說開就好,可是事與願違。她理解了,也接受了,從前偷偷看向他的眼神卻沒有回來。


    重逢後的種種細節,一併衝上心頭,都隻說明一件事——


    寶纓說的是真話。


    她對他早已不復從前的熱情,她不愛了。


    表白再多次,解釋再多遍,說給沒有愛的人,隻聽進耳朵,卻入不了心。


    像寶纓現在,仍然乖巧地待在他麵前,也沒有鬧別扭,可他所說的任何話語都不能再讓她觸動。


    他患得患失,她隻是心平氣和地說,不再愛了。


    原以為是失而復得,其實,他從很早很早之前,就不再擁有了。


    符清羽鬆開放在寶纓肩頭的雙手,欲要開口,喉嚨卻幹啞,撕裂般的疼。


    不由咳了幾聲,才能順利將一句話說出口:「……你想怎樣?讓朕放你走?把你嫁給袁逸辰,還是葉懷欽?」


    不等寶纓回答,符清羽眸中閃過一絲鋒銳,語氣削金碎玉的堅決:「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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