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沈大姑奶奶到廂房歇著,江氏叫來管事,先封五十兩銀子送去衙門,又讓人寫了狀紙送上,不到中午就打點妥當,下午就要上堂。派丫頭知會了沈大姑奶奶,讓她先有思想準備,下午得鼓足了勁到堂上去哭,然後就等著判官司。


    江氏素來厭煩沈大姑奶奶,隻讓丫頭隨便端飯給她,並不叫她一處吃飯。沈書嫻一直旁聽江氏料理此事,中午飯自然跟江氏一起吃。


    “妹妹果然心善,要是我才不會管她死活。”江氏笑著說著。


    沈書嫻低頭笑著道:“怎麽說也是親姐姐,總不能真看著她被淨身趕出去。”再者也不是白幫忙,兩間店鋪當好處費,沈家也不虧。


    江氏聽得點點頭,那場大病之後,沈書嫻的性格脾氣有點點不一樣,不過也不奇怪,小女孩嘛,總會慢慢長大懂事。歎道:“都是一家子骨肉,想想大伯那樣的行事……”


    沈書嫻聽得也輕輕一歎,有時候越是血緣關係越不牢靠,有財產分割因素在其中。


    官司判的很快,沈大姑奶奶願意為夫守節,那就在方家宗族裏挑選合適男丁過繼。方大老爺拉走的所有人東西都得退回,沈大姑奶奶重回自己家住。同時縣太爺還規定,過繼事宜由方家和沈家人主持,不準方家大房插手。


    沈大姑奶奶歡天喜地的跟著管事婆子回來,又向江氏和沈書嫻道謝,江氏也沒怎麽理會,當然不忘提醒沈大姑奶奶把好處費送來。


    沈大姑奶奶就是再覺得肉疼也得舍得,她一個寡婦現在能靠的就是娘家人,給出去一部分,她還能剩下一部分,以後日子還能過下去。滿臉笑著道:“這是自然,妹妹為我操心勞力,怎麽也不能讓妹妹再為我墊錢,我回家之後就派人送來。”


    江氏點點頭,無意聽沈大姑奶奶再說其他,隻揮手說乏了讓沈大姑奶奶走了。看到沈大姑奶奶在丈夫去世後如此,無意間也刺痛了江氏。


    方家大房敢如此趕人,最重要的原因是沈大姑奶奶沒有兒子,沈大姑奶奶要是有兒子,家業有繼,方家大房再怎麽樣也不敢趕人。這也是江氏目前最大的心病,她沒有孩子,不止她沒有,沈書君的兩房姨娘也沒有。


    以前跟江氏跟沈書君新婚燕爾的時候倒是懷過孕,那時候生活艱辛,孩子也沒能留住,五個月的時候掉了,是個成了形的男胎。當時也沒有條件好好保養,後來大夫診脈時說過,她以後生育可能會有點困難。


    大夫的話就像一根針直紮到江氏心裏,怎麽也拔不掉。為了後繼子嗣,沈書君納妾她不敢管,家裏己經有兩房姨娘,想到早年跟沈書君的恩愛柔情,再看看現在的兩房姨娘,江氏隻覺得有一把刀在刮著她的心。


    她想把那把刀拿出來把礙眼的姨娘砍死,當然隻是理想,現實是她什麽都不能做。因為日子要過下去,不止沈書君盼著有個兒子,就是她也希望妾室能生出兒子來,不管誰生的總是她的兒子,沈書君要是絕後了,她付出的代價要更高。


    “嫂子歇著吧,我先回去。”沈書嫻說著,江氏臉色起伏不定,估計也是想到了沈書君子嗣問題。江氏己經十分能幹了,但就是再厲害,也饒不開子嗣這個問題。


    江氏扯著笑臉道:“妹妹今天也累了,早點歇著。”


    沈書嫻剛站起身要走,就有婆子進來道:“回大奶奶,二姨奶奶的娘家妹子吳惠姐來了,說是來瞧瞧二姨奶奶的病。”


    江氏眉頭皺了一下,沈書君就這幾日回來,吳惠姐這時候來了,可謂是司馬昭之心。不過她既然願意,那就隨她意,正好看看戲,道:“當妹妹的要來瞧瞧姐姐,豈能攔著她。”


    “是。”婆子應了一聲連忙去了。


    沈書嫻本要走的,現聽到吳惠姐來了就知道有戲,便留了下來。吳姨娘是沈書君手下夥計的女兒,良家出身,沈書君正式抬進門的二房奶奶,據說當年進門時的排場不小。進門之後沈書君很寵她,凡事都好,唯獨一條身體不太好,請大夫吃藥那是常事,進門三年也沒懷過孕。


    吳惠姐是吳姨娘親妹妹,比吳姨娘小四歲,模樣也有幾分相似,少了吳姨娘通身的病氣,多了份少女的青春活潑。讓沈書嫻說吳惠姐生的更漂亮些,估摸著在沈書君眼裏吳姨娘更漂亮些。


    “給大奶奶請安。”吳惠姐進到正房裏,先是給江氏磕了四個頭,隨即又給沈書嫻請安問好。


    “你姐姐怎麽樣?本想去看看她的,連著幾天卻不得閑。”江氏笑著說著,卻不讓吳惠姐坐下。


    吳惠姐隻得站著回話,臉上卻是笑著道:“奶奶掛念,剛才去瞧過,姐姐身體己經好多了,本來還想跟我一起過來給奶姐請安。”


    江氏擺手道:“讓她好好養著吧,冬天天氣冷,風口裏走一圈著涼了也不是玩的。”


    “聽說吳家妹妹來了,我特意過來瞧瞧。”突然的一聲響起,隻見三姨娘林氏自己打起簾子進來,這是沈書君三個月前才納的新寵,一身桃紅衣裙,頭上鳳釵珠翠,打扮的招眼華麗,身段行走間更帶著一股少婦風韻。


    林姨娘是寡婦再嫁,本來是西街夥計的媳婦,良家女,男人死了再嫁給沈書君當了姨娘。沈書君排她是第三房,新人進門最得寵的時候,衣服首飾隻比江氏和沈書嫻次點,比病著的吳姨娘就好多了。


    江氏淡淡笑了起來,知道林姨娘這時過來多半是找吳惠姐麻煩的。林姨娘與沈書君相識很早,林姨娘還守著孝時就跟沈書君有一腿了,本來說好滿了孝期就要娶,結果吳惠姐爬上了沈書君的床,著實冷了林姨娘一陣子。


    後來不知道林姨娘使了什麽手段,沈書君抬她進門,卻是把吳惠姐丟下了。吳惠姐看三房當不成,本想當四房,林姨娘卻又想方設法阻攔,吳惠姐恨得牙癢癢。


    林姨娘上前給江氏和沈書嫻請了安,江氏讓林姨娘坐下,又讓丫頭倒了茶。


    吳惠姐心裏恨恨看著,嘴上卻是笑著道:“原來是林姨奶奶,許久不見,一切安好?”


    林姨娘笑著道:“勞你掛念,好著呢,天天姐妹們一處說說笑笑,侍侯大奶奶和姑娘,那是我的福氣。倒是妹妹你,父母俱己亡故,無人做主,唯一的姐姐還病著不能幫著妹妹想著終身大事,一個人在外頭隻怕吃不少苦。那日我還跟爺說起來,看妹妹實在可憐,不如接到家裏來,大奶奶身邊也缺個使喚丫頭,你們姐妹們一處也好有個照應。”


    夾槍帶棒的一席話讓吳惠姐怒火狂燒,臉上都快掛不住了,仍然笑著道:“林姨奶奶竟然還能抽出空來為我操心,實在難得。想想也是,大爺不在家中,林姨奶奶難免寂寞,為我操些心也就罷了,要是再跟以前似的……”


    話說到這裏,吳惠姐隻是抿嘴笑著,林姨娘身著熱孝時就上了沈書君的床,罵起來那就是先奸後娶的淫/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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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姨娘被揭了舊傷,兩條眉毛當時就豎了起來,眼看著就要罵起來。江氏皺眉看向吳惠姐道:“我早就說過,以前舊事都不要再提。”她倒不是護著林姨娘,隻是按吳惠姐這樣的罵法,林姨娘要是淫/婦,那沈書君就是奸/夫。


    吳惠姐己知自己失言,當即低下頭來,林姨娘臉上不免有幾分得意之色,剛要譏諷吳惠姐幾句,江氏就道:“眼看著也過年了,你一個人孤身在家中日子也難挨,就過來跟你姐姐做伴吧。”


    吳惠姐聽得大喜,她這趟過來本來打的也是這個主意,正想著如何能讓江氏點頭,沒想到江氏自己倒是發話了。當即上前給江氏磕頭道:“謝奶奶憐惜。”


    江氏淡然笑著,揮手道:“去吧。”


    “是。”吳惠姐滿心歡喜的退下。


    林姨娘本來還有幾分得意,此時恨得牙疼,手裏絞著幟子,道:“奶奶真是太賢慧了,想那吳惠姐是什麽好東西,上趕著送上門來,不就是想著大爺要回來了嗎。”


    “我要是不賢慧如何能讓你進門。”江氏直接把林姨娘堵了回去,又道:“隻要爺喜歡,納惠姐當四房也未嚐不可,好歹她也是初嫁。”


    林姨娘自己是二嫁的,聽到這話頓時又是氣又是羞,進門這三個月對於江氏的脾氣也摸不太準,看著好像也挺好說話的,但隻要她有絲毫放肆之處,江氏立時就有話堵她。


    “我今天也乏了,不用你侍侯,歇著去吧。”江氏一臉不耐煩的說著。


    林姨娘起身退下。


    林姨娘也走了,屋裏頓時安靜下來,江氏不自覺的籲了口氣,看一眼旁邊的沈書嫻,這個小姑是她帶大的,婆婆安氏活著的時候也是病的時候多。忍不住道:“姑娘眼看著也十五了,親事早己訂好,最多兩年就要出閣。有幾句話姑娘定要記得,男人三妻四妾是攔不住也不能攔,但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切勿軟了心腸讓她們爬到你頭上來,真讓她們上了臉,你也就不能活了。”


    “謝嫂子教誨,我記下了。”沈書嫻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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