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天河今早胃口倒是不錯, 昨晚差點連命都沒了,在密室裏被惡犬和變異蝙蝠追逃,之後又過度消耗鬼火, 現在正處在要補充體力的時候。


    陳點水恰恰相反,就喝了兩口花茶, 蛋糕一口都沒吃。


    祈天河:“浪費糧食可恥,我幫你。”


    陳點水:“……請自便。”


    祈天河一人吃兩人份早餐, 填飽肚子大腦流暢地開始重新運轉。


    正要詳細詢問昨晚的狀況,伯爵突然坐直身體說:“感謝兩位勇士找回我父親的遺體。”


    “願意為美麗的姑娘效勞。”


    祈天河心情也略微放鬆一些, 這樣看來, 任務是完成了, 隻是當時許諾的特殊獎勵似乎沒有到賬,為此他還專門檢查了道具, 確定什麽都沒增加。


    看出他的想法,陳點水道:“任務的最終目的是要讓老伯爵夫婦同棺下葬,大約要等到葬禮結束才會發放。”


    祈天河一眼看出漏洞:“如果在此之前出了意外, 豈不是功虧一簣?”


    “換個角度想,可以稍微期待一下。”陳點水緩緩道:“可選任務完成的條件苛刻,加上npc違規操作,獎勵應該很可觀。”


    祈天河聽完一揚眉:“但願如此。”


    早餐後管家宣布葬禮的事宜, 期間伯爵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那股子陰沉勁無聲無息又回來了一些。


    管家先是說明葬禮就在今晚零點舉行, 要求穿白袍, 到時候每個人要依次在棺材旁進行禱告。為了表示對亡者的尊重, 參加葬禮前三小時不能進食,同時必須保持衣服的幹淨。


    祈天河認真記下,其他兩人也是一樣, npc對某件事做出硬性要求時,多數等同於一個死亡規則。


    見差不多了,祈天河手悄悄指了指上麵,意思有事去房間裏談。


    柳天明微微頷首,表示同意。


    片刻後祈天河第一個起身,準備上樓時衝瑞思笑了笑,見到這一幕伯爵忽然開口:“我有個問題……”


    祈天河想也不想:“愛過。”


    “……”


    不敢把伯爵往死裏得罪,他輕咳一聲:“我大概睡懵了,你請說。”


    伯爵垂眼:“母親她……最後有沒有對你說什麽?”


    無非就是一些謾罵的言論。


    祈天河委婉表達:“我去的時候,她已經神誌不清了。”


    伯爵目光突然變得銳利,抬起頭來的刹那沒有迎上祈天河裝出來的真誠眼神,而是緊盯他的頸部。雖然項鏈被放在衣服裏,但從布料凸起的形狀判斷,很容易得知佩戴的是串十字架項鏈。


    祈天河裝作不明白她的暗示,沒任何表達。


    雙方的目光於半空中接洽,伯爵眸色暗沉,紅唇抿了抿,整個人像是籠罩在陰影中,更過分的事情倒是沒做。


    短暫的僵持結束,祈天河轉身上樓。


    五分鍾後,玩家在二層匯合,就近進了陳點水的房間談事。


    都是人精,陳點水一眼就看出伯爵眼中對項鏈的誌在必得,問起這東西的特殊之處。


    “老太太生前就是靠它驅邪。”祈天河微微一笑:“伯爵先前也承諾過,隻要能拿到項鏈,她就無條件答應選我為成婚對象。”


    陳點水和柳天明不約而同朝他看來。


    祈天河目光凝視陳點水,半晌聳了聳肩:“所以我做人還是很厚道的。”


    陳點水沒否認,對方完全可以用項鏈幫助柳天明獲選。


    柳天明看得要更透徹一些:“剛剛伯爵沒有強取豪奪,證明存有顧慮。”


    祈天河坦然:“這項鏈有點邪門。”


    他估計伯爵現在也不敢輕易觸碰,隻是想把這件危險品封存起來永絕後患。想了想取下項鏈問:“要試試麽?”


    好奇心誰都有,不過柳天明還是很謹慎,問:“能不能具體說說,邪門在哪裏?”


    祈天河回顧當時的遭遇:“對靈魂進行拷問,一個自稱‘真我’的不停強調他才是你。”


    “考驗心靈承受力?”


    祈天河點頭:“差不多。”


    柳天明從他手上接過項鏈,戴在脖子上,突如其來的冷意讓肩膀條件反射抖了抖。


    祈天河實際也很好奇之後的發展,昨天他是獨自在房間中遭到攻擊,現在有三個人,不知還會不會出現意外。


    柳天明佩戴項鏈後的反應和祈天河差不多,暈暈沉沉覺得困倦,本來就是為了測試,所以他沒特別用意誌力去抵抗,放鬆身體走到床邊躺下。


    祈天河回自己房間拿了兩把椅子放在靠近門口的地方,方便出意外時撤離,順便倒了杯茶捧在手裏。陳點水已經快對他的操作免疫,沉默地在另一邊坐下。


    整個屋子瞬間陷入寂靜。


    時間在這份靜謐中緩慢流淌,不知過去多久,柳天明依舊保持先前入眠時的姿勢,雙手交叉搭在被子上,心跳起伏正常。


    “好像沒什麽。”祈天河剛低聲說了句,眼神倏地一變:“他的脖子……”


    陳點水也看到了,柳天明的皮膚很白,有點傷口會很顯眼。此刻他的頸部突然間多出很深的掐痕,眼角有一滴血淚流下。


    啪嗒。


    血珠濺在床單上,綻放出不規則的梅花圖案。


    祈天河蹙眉,走過去準備幫忙把項鏈取下來,手指剛一觸碰到項鏈,滾燙的溫度讓他猛地縮回。盡管隻是輕輕沾了一點,皮膚瞬間被燙得發紅。


    茶水早就冷了,祈天河倒在手指上降溫。


    詭異的是項鏈的溫度並沒有對柳天明造成太大的傷害,唯有十字架的一端在皮膚上留下淺淺的烙痕。


    祈天河重新坐回原位:“隻能靠他自己扛了。”


    陳點水點了點頭。


    又過了兩個小時,時間來到正午,太陽出現,昨夜雨水留下的陰涼被迅速蒸發。祈天河隱約間聽到一陣罵罵咧咧的聲音,走到窗邊,園丁正站在花園裏怒罵,逢人就問有沒有見到是誰毀了他的花。


    花園裏一片狼藉,怒放的玫瑰花如今無精打采躺在淤泥裏,無限衰敗。


    祈天河搖頭:“原來這些玫瑰花是老伯爵的武器。”


    每一株根莖下藏著一隻沉睡的變異蝙蝠,昨晚蝙蝠被火燒死了那麽多,和它形成寄生關係的玫瑰自然也難以存活。


    一聲類似夢囈的低喃打斷他的說話。


    祈天河側過身,發現柳天明有蘇醒的跡象,連忙走過去。


    過長的睫毛在不停顫抖,證實它的主人正在試圖睜開眼。


    “柳天明。”祈天河叫了聲他的名字。


    漆黑的雙眼是在一瞬間睜開的,瞳仁中駭人的光還沒散去。


    柳天明坐起身,感覺到眼角的一絲冰涼,一抹指尖有血痕,左眼看東西模糊不清。他皺了皺眉,用了個治療道具。


    祈天河看人頃刻間恢複,望著對方手裏的小藥瓶,目中閃過羨慕的光。


    ……這就是貧富差距。


    柳天明餘光瞥見他的神情有點古怪:“怎麽了?”


    祈天河勉強扯了扯嘴角:“沒什麽,在進行自我心理疏導。”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這時陳點水從椅子上起身:“感覺如何?”


    柳天明取下項鏈,先是看了眼窗外,太陽刺目的光芒讓他別過臉:“竟然已經這個時候了。”然後說:“所謂的考驗就是自己和自己打架。”


    打贏了可活。


    陳點水若有所思,又問祈天河:“當初你也是這樣?”


    祈天河:“沒有,我口頭交流。”


    “……”


    祈天河又不能暴露鸚鵡的存在,隨意道:“反正就是說句話的事情。”


    柳天明沉默了一下,本來要把項鏈還給他,轉而遞給陳點水,後者拒絕嚐試。不是擔心被一串項鏈搞死,而是如果自己也折騰這麽久才醒過來,和祈天河一對比,豈不是很丟人。


    柳天明抿嘴……所以他得獨自丟人麽?


    忽略氣氛的僵硬,祈天河收回項鏈言歸正傳:“接下來我會繼續跟女傭示好,同時告訴伯爵,這串項鏈會成為我送給她的訂婚禮物。”


    柳天明麵色恢複嚴肅,就事論事:“辦法不錯。”


    項鏈在祈天河手上,對伯爵來說始終是夜長夢多,兩種條件疊加,說服對方提前訂婚的成功率很大。


    下午時女仆送來新的衣服,祈天河仔細檢查過,確定衣服上沒有汙漬。避免出現意外,他並未立即換上。


    接下來的時間祈天河從黃昏一直躺到天色徹底黑下去,大約十點左右,風托著一股嗆人的煙味竄上來,喉嚨首先產生不適,他忍不住的咳嗽。


    祈天河起身準備尋找味道的源頭,突然有人敲響房間的門。


    門外是來送茶的女仆。


    “園丁正在焚燒枯萎的玫瑰花,請您暫時忍耐一下。”


    刺鼻的味道熏得人喉嚨仿佛要冒火,這時一杯涼茶的出現再適合不過。


    祈天河低頭望著複古的茶杯,突然笑了:“這樣算不算進食?”


    女仆麵色不變:“水不包括在內。”


    “是麽?”祈天河端起杯子晃了晃,有幾片芝麻大小的花瓣碎片漂浮在水麵,現在天色已晚,走廊裏更暗,不仔細看根本分辨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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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仆的神情終於有了細微的變化。


    “瑞思,我白天才讚美過你的美麗,晚上你竟然想讓我死。”祈天河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女仆不再偽裝,恨恨看了他一眼,端著杯子離開。


    走遠了身後傳來祈天河吊兒郎當的聲音:“這黑暗的世道啊!”


    “……”


    葬禮開始前的半小時,祈天河換好衣服下樓。


    為了防止半路有人一盆髒水澆過來,他還特意提前問管家借來一件雨衣罩在外麵。


    葬禮在老婦人生前最愛坐的那片草坪上舉行,靈柩很大很沉,暫時沒有合棺,老婦人和羅斯特先生躺在同一尊棺木中,臉色一個蠟黃一個慘白。


    伯爵穿著一身黑裙,手扶在靈柩邊緣,輕輕在兩人中間放下一朵玫瑰。


    當她重新站直身體的一刻,管家命人把棺材合上。


    女仆站在兩邊各自手捧著燭台,管家毫無情緒起伏宣布:“禱告開始。”


    以伯爵為首,眾人自覺排隊。


    尖尖的下巴抵在拳頭上,伯爵的嘴唇不停顫抖,不知在說些什麽。伯爵的禱告很快結束,緊接著就輪到祈天河,他閉上眼敷衍著念了幾句《聖經》裏的話,管家突然冷聲打斷:“這不是禱告時該說的。”


    祈天河改變策略沉默禱告,管家語調更冷了:“請您認真些。”


    排在後麵的柳天明微微皺眉,明白另有玄機,禱告也是有要求的,可具體該怎麽做目前還毫無線索。


    祈天河開始仔細回想這兩日的細節,試圖捕捉到相關的信息。


    “禱告——”


    “誠心禱告——”


    悲涼的月光傾瀉在靈柩上,草坪被風吹得翻滾,十幾雙眼睛同時盯著祈天河,在質問他為什麽不誠心做禱告。


    管家陰測測道:“禱告不完成,你的靈魂會永遠留在這裏。”


    蠟燭被風吹滅了一根,緊接著是第二根,第三根……趕在女仆手上全部的蠟燭熄滅前,祈天河突然取出那串十字架項鏈。


    周圍的女仆不約而同後退一步,一聲聲催命般的強硬要求跟著消失。


    祈天河冷笑:“繼續啊。”


    ……繼續嗶嗶。


    一串項鏈震懾不住所有人,緊接著他便用清澈的聲音開始吟誦:“做人一定要有一顆虔誠的心靈,哪怕終將塵歸塵土歸土,但我們的精神要永遠站著……”


    遊走在四周的陰風似是嗚咽,含著怨恨與痛苦吹去另一邊,月亮躲到了雲層後。


    不知為何,柳天明突然控製不住地產生反胃的衝動,陳點水亦然。


    明明晚上大家沒吃什麽東西,這會兒隻覺得內心裏格外膩味。


    管家強忍著惡心走上前:“可以了。”


    祈天河不為所動:“老太太生前待我恩重如山,今天不禱告到天亮我絕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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