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楚遇。」紀舒文的聲音很輕,身形也在太陽徹底出來的那一刻漸漸變得極其透明,恍若也如同他過去遭遇的種種一般,快要被風吹散了。


    楚遇慌張地脫下自己的羽絨服遮蓋在紀舒文身上,還以為是陽光讓紀舒文變得虛弱。


    紀舒文按住了他的手,對他搖了搖頭,「楚遇,我想我媽媽了。她很怕孤獨,也很怕冷,我不想讓她等我太久。」


    楚遇著急得眼淚都出來了,什麽東西堵在了他的胸口,讓他的嗓子抖得不像話,「你母親還在學校外麵等你呢,你別,你別……」


    「對不起,我騙了你。」紀舒文昂首看天,小狼妖溫順地舔了舔他的手指,宛若在安慰著紀舒文。


    「在得知我的死訊的第二天,她就來陪我了,也是從這裏跳下去的。」


    楚遇有很多話想說。


    他想勸紀舒文不要放棄,想讓紀舒文看看這個世界好的另一麵,想讓紀舒文和他一起去嚐一嚐學校外麵有名的燒烤,想讓紀舒文和他一起去堆雪人,想讓紀舒文和他一起打遊戲……


    對於普通人來說,日常又平淡的小事在紀舒文眼裏都是他遙不可及的幸福。


    可話到嘴邊,他卻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紀舒文微笑著看著他,安靜而祥和,在這一剎那,周遭的一切都追隨他們遠去。


    「後會無期,楚遇。」


    紀舒文和小狼妖的身影像蒲公英一樣,被微風吹散了開來,微光閃閃。


    他會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去看花開,去覽高山,去見日出,會在人們的不經意間偷偷嚐一口別人的幸福,最終安眠於自己的歸處。


    第八十二章 疼


    楚遇眼睜睜地看著紀舒文消散在自己眼前,瞬間癱軟在地,悲愴得無以復加,哭得全身都在顫抖。


    秦洵宴不知何時從他的身後抱住了他,寬闊的肩膀將他整個人都給籠罩住了,線條流暢的下頜落在他的太陽穴上,微涼的呼吸噴灑在他的眼尾。


    他咬著唇,使勁壓抑著自己的哭聲,「師父,為什麽,為什麽紀舒文會死啊?」


    秦洵宴淡淡道:「他本來就快死了,隻是靠著那隻妖怪的妖力勉強撐著最後一口氣而已。」


    楚遇又哭了一段時間,天色已經完全亮了,整座學校忽然爆發了劫後餘生的歡呼聲。


    秦洵宴剛將楚遇從地上拉起來,楚遇就立即抽抽噎噎地鬆開了手。


    他在感受到掌心中柔軟的觸感消失的那一刻,近乎是怔忪了幾秒。


    楚遇不會像之前那樣對他撒嬌,主動親他,甜甜地喊他「男朋友」了。


    心髒驟然被什麽尖銳冰冷的事物刺穿了,原本在心尖處流淌著的蜜糖也在頃刻間變成了蝕骨吞心的毒藥,恨不得將他的理智都摧毀得一幹二淨。


    秦洵宴的眸底升起了陰鷙冷峭的暗色,銀灰色的瞳孔淬上了一層朦朦朧朧的鎏金色。


    他眼簾微垂,遮蓋住所有會嚇得楚遇落荒而逃的情緒,不著痕跡地收回手,好似完全不在意楚遇的疏遠。


    秦洵宴對著身後一眾的除妖師交代,「告訴外麵的人可以進來了。」


    接著,他將目光投向了陸斂意,「至於你,回去之後來主院一趟。」


    秦洵宴的嗓音清冷,但任何人都能聽出其中的不虞,宛若在平靜海麵下靜靜潛伏著的危險暗河,不知什麽時候會突然發難,將人捲入洶湧澎湃的波濤中。


    這下,原來還打算討好陸斂意的除妖師迅速收回了自己的心思。


    經過幾天的相處,所有的除妖師都已經看出來了,秦洵宴確實對他新收的小弟子疼愛有加,不,應該說是嬌寵的程度。


    他們可不在乎什麽道德倫理,隻知道如果能討好楚遇,那麽他們想要的一切都唾手可得。


    楚遇對於自己之後為什麽會收到那麽多禮物以及追捧的原因一無所知,現在的他還沉浸在悲傷中,無法自拔。


    他跟在秦洵宴身後下了樓。


    在得到了特警的允許後,家長們一窩蜂地湧入學校,焦急地在人群中尋找自己的孩子,找到了之後就相擁而泣。


    場麵有些混亂,家長和學生不停的哭泣聲和特警努力維持秩序的聲音像是無孔不入的小蟲子一般不斷鑽入楚遇的腦子裏,他被吵得有些頭疼。


    他甩了甩頭,想要讓自己清醒一點,眼角的餘光卻捕捉到了在不遠處相擁而泣的母子。


    他愣愣地看著,不可控製地想,如果紀舒文和他的母親還活著的話,現在會是什麽樣子呢?


    也許是人類對於危險的趨利避害讓其他人都不由自主地避開了秦洵宴,因此秦洵宴身邊多出了一個麵積較大空地,才讓楚遇和秦洵宴沒有被人流衝散。


    秦洵宴見他呆在原地,眼神微沉,問道:「怎麽了?」


    楚遇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隻能搖頭快步跟上秦洵宴。


    就在這時,一個除妖師急匆匆地向他們跑來,氣喘籲籲地說:「尊上,之前在夜裏被狼妖殺害的學生和除妖師找到了,他們……沒有死,隻是昏睡過去了而已。」


    楚遇的眼睛無比酸澀,卻哭不出來了。


    秦洵宴將楚遇失魂落魄的狀態盡收眼底,自然垂下的手指微動。


    他想要將楚遇抱在懷裏,想要吻吻他的眼尾,想要哄他不要哭,可是,楚遇現在很排斥他的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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