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卻情願自己現在沒見到。


    楚遇與秦洵宴四目相對的那一剎那,白皙的臉蛋瞬間紅了一個徹底,耳垂更是紅得滴血。


    明明現在是寒冷的一月,他的身上甚至都還穿著羽絨服,可他卻感到一股接著一股的灼熱氣息撲麵而來。


    他慌亂無措地移開視線,不經意間朝秦洵宴身後一瞥,看到了滿臉陰沉的陸斂意和其他除妖師趕了過來。


    他不想再丟人了。


    於是楚遇著急忙慌地說:「師父,我,我覺得我可以去鍛鍊一下,我先去救人了,再見。」


    說完,楚遇不等秦洵宴的回答,就一路小跑,直到跑離了秦洵宴的視線範圍才停了下來。


    他剛停下來喘了一口氣,就忽然看見了一個剪著寸頭,露出後頸上紅痣的男生在他麵前一閃而過。


    【楚遇,就是他!】


    得到了係統的肯定,楚遇眼看著男生就要消失在走廊拐角,他來不及多想立即跟了上去。


    男生走得不慢不快,像是故意在引誘他一樣。


    他有些不安,想要打電話給秦洵宴,卻發現他所處的地方根本沒有信號。


    他猶豫著要不要繼續跟下去,可那個男生卻驟然出現在他麵前,眼窩裏什麽都沒有,隻有黑黢黢的黑暗。


    他的意識仿佛被那雙眼睛吸走了,身體不聽使喚地跟在男生後麵僵硬地走進了學校的大禮堂。


    男生在他旁邊坐了下來,然後像是老式電影一樣的幕布出現在講台上,隨著一道平淡的少年聲,投影儀緩緩地開始播放了一個人的一生。


    第七十九章 同罪


    在幕布完全展開後,楚遇的靈魂附身在了電影主角的身上。


    紀舒文的父親是一個殺人犯,母親是一個有精神疾病的女人。


    他從小就在鄰居和同學的謾罵和歧視中長大,內心敏感又自卑。


    他想要帶母親搬家,去一個很遠很遠的,沒有一個人認識他們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


    可當他每每望見母親深夜裏才結束一天的工作艱難地回到家時,任何請求都被堵在了胸口。


    他默默忍受著周圍的人對他的一切不友好,日復一日地躲在角落裏舔舐傷口,身邊沒有一個朋友。


    什麽時候,什麽時候他才能逃離這地獄一般的生活呢?


    終於,世界上終於有一件幸運的事降臨到了他的身上,他成功地考上了高中,是一個離他們的家很遠的高中,並且考慮到他的家庭情況,學校還特意免了他的住宿費。


    他欣喜若狂,還在拿著錄取通知書回家的路上從屠戶手裏買下了一隻小狼作為他重啟人生的見證。


    到了高中之後,沒有人知道他的過去的種種,老師和同學也不再用異樣的眼光看他,他甚至還交到了朋友。


    在這所學校裏的每一天,他都過得像是在夢裏一樣。


    但這一切都在他去上廁所時偶然撞見了自己的同學被霸淩的那一刻徹底改變了。


    他沒有去幫忙。


    因為他不敢做出任何出格的事,生怕會因此毀掉自己的新人生。


    他承認,他確實很膽小。


    可他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自那天之後,被霸淩的同學搖身一變成為了全校的寵兒,而他卻成為了一個十惡不赦的霸淩者,人人唾棄。


    「旁觀者和霸淩者同罪。」


    「聽說他父親是個殺人犯,母親還是一個精神病,這樣的家庭能養出什麽好人?」


    「啊,原來他是這樣的人啊,算我瞎了眼,之前還和他做朋友呢,現在想想真是噁心。」


    「紀舒文,我們學校向來都是培養品學兼優的學生的好學校,實在容不下你這樣的人,趁早退學吧,別讓事情鬧大。」


    紀舒文不解,明明霸淩同學的人並不是他,為什麽現在他卻成為了那個在眾人眼中十惡不赦,無惡不作的壞人呢?


    難道就隻是因為被霸淩的同學過得不如意,所以就要強求身為旁觀者的他也墜入地獄嗎?


    可他有什麽辦法呢?他沒有好的家世可以為自己撐腰,沒有強壯的身體可以保護自己,他什麽都沒有。


    憑什麽要用他的人生來作為被霸淩者逃脫地獄的踏腳石呢?


    紀舒文在絕望之下挖掉了自己的眼睛跳樓了。


    如果他是一個瞎子的話,如果他什麽都沒有看見的話,他會不會就不用遭遇這些事。


    而紀舒文的母親的精神被這個消息徹底擊潰,成了一個真真正正的精神病。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紀舒文歪著頭問楚遇,眼窩深深地凹陷下去,裏麵是無垠的黑暗,「為什麽我要為別人做出的事付出代價呢?」


    楚遇的情緒還沒從紀舒文身上抽離開來,聽到紀舒文的問話時,他哽咽著說不出一句話。


    他的喉嚨裏似乎塞著什麽異物,鼻子發酸,白皙的臉上滿是淚痕。


    對啊,為什麽呢?


    明明紀舒文隻是不想自己再次掉入地獄而已。


    難道這樣也有錯嗎?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像英雄電影裏的主角一樣那麽強大又自信的……


    楚遇看著眼前的紀舒文,艱澀地吞了吞口水,眼眶發紅。


    他伸出手抱住了紀舒文。


    「對,對不起,我……沒能早點遇見你。」楚遇的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不停滾落,一顆接這一顆滴答滴答地砸在紀舒文的肩膀上,「你什麽錯都沒有,你也沒有任何理由毀掉自己的人生去救另一個人,是他們,是他們做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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