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費時宇隻覺得坐得離主席台太近了,燈光刺眼,音響震耳。


    主持人邀請映畫創始人上台講話的時候,一位工作人員貓著腰走到了費時宇這一桌。


    “各位先生,稍後我們會鳴謝贊助方朋友,”話是對著這一桌的人說的,工作人員的眼睛卻隻盯著費時宇,“請大家確認一下公司名稱有沒有問題,沒問題的話,我們就按這個順序播報了。”


    確認名稱是幌子,確認誰前誰後才是重點。


    按理說,費氏是最後加入的,又是第一年參與,應該要放在最後一位,但費氏一次注入的資金,比其他幾個贊助商加起來還要多,要是真放在了最後一位,豈不是怠慢了最大的金主?


    費時宇從工作人員手上接過了安排,隻掃了一眼,便皺了眉頭。


    “不妥,費氏怎麽能放在最前麵?”太招搖了。


    “是啊是啊,”楊林森憋了半天,終於能不尷不尬地搭上話,一臉都是諂媚的笑,“我們就排在後麵……”


    話還沒說完,費時宇帶著笑看了他一眼,那雙眼裏沒有笑意,眼神如刀鋒,看得楊林森後背猛地出了一片冷汗,襯衫貼在背上,嘴裏沒了聲音。


    “那這個……”工作人員看明白眼下的形式,隻對著費時宇要主意。


    “不用放費氏,”費時宇大度地笑笑,“按原來的列表播報就行。”


    坐在一旁豎著耳朵聽的另外幾位直接傻了眼,連忙紛紛表態這個排序不重要,以為是費時宇以退為進,故意試探他們。


    “不必,費氏入局本來就晚,是我們的工作人員自作主張安排不當,你們不必為了照顧一家的感受來做臨時調整,”費時宇眼睛瞟了楊林森一眼,堅持道,“何況今年不放還有明年,不必急於一時。”


    聽了這話,工作人員才舒了口氣,道了好幾聲感謝理解支持,才從卡座邊退回去。


    費時宇當然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慈善家,說到底他是個商人,投出去資金就要講收穫,無論是名還是利。


    這次,他既要打亂老傢夥們的計劃,又要讓他們偷雞不成蝕把米,拿費氏的錢投了映畫就是把柄,一次動搖了立場,往後不管是美術館,還是集團別的資金流,他們都沒有立場再置喙。


    楊林森這下真是坐如針簪,既沒有在外麵顯出自己的能耐,也沒有在費時宇這裏討到好臉色,裏外都不是人。


    費時宇不再理他,專心聽著台上的講話。


    晚會很快進入了分單元的放映和頒獎環節,時間有限,每部影片都截取了最精彩的片段和解說進行介紹,費時宇看著那些光怪陸離的片子有些頭疼,但凡在場有光敏性癲癇患者,保準看不到一分鍾就得當場發作。


    直到晚會的後半程,提名的影片開始逐漸趨向於寫實與敘事的風格,費時宇也覺得漸漸能看得進去一些了。


    突然,銀幕上放映的場景讓他覺得有些熟悉。


    昏黃的曖昧的燈光,打情罵俏的調情,鏡頭裏晃動的狹窄走廊。


    鏡頭一轉,畫麵來到了一個封閉的房間,一個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開口。


    “玲玲姐,今天要準備做哪些項目?”


    費時宇從沙發上坐直了起來。


    “費總,要走嗎?”助手瞥見費時宇的動作,小聲在他耳邊問道。


    費時宇抬手製止了他的話,眼睛直直地盯著屏幕。


    接下來,以男聲為線索,一個個形形色色的男人與女人登場,他們不是演員,卻演繹著歡場的曲意逢迎與虛情假意,褪去偽裝,女人們各自袒露自己的傷疤,又展現著各自的希冀,最終,畫麵中出現了一片火海。


    整個晚會的現場鴉雀無聲,人們顧不上交談,生怕漏掉一點片段。


    銀幕上出現了一片大火之後的廢墟,在那廢墟上漸漸顯出了片名,是瘦金體的“燈紅”,字體的瘦弱中顯示著矯飾的柔美,但過了一會,字體卻變了,變成了遒勁有力的隸書,紅字的一筆燕尾,飛白蒼勁,好像是力竭,又好像是殊死掙紮。


    人群裏發出小聲的討論和讚許,繼而是潮水一般的掌聲。


    費時宇在這一片掌聲中,盯著屏幕上的導演名字,看了良久。


    陶樹。


    陶瓷的陶,樹木的樹。


    是昨夜在一室旖旎中與自己耳鬢廝磨的戀人,是為了些“墮落”的按摩女捨得出命去的傻子,是疼痛之後也習慣性忍耐的阿q,是自己看了多次,撫摸親吻了多次,也沒摸透徹的小狐狸。


    這一刻,一切都說得通了。公,中,好,四


    紀錄片組的放映結束之後,主持人和一位業內知名的紀錄片導演介紹了這一競賽單元的每個團隊。


    抓拍攝影機在觀眾席中一一掃過,他們也一一向鏡頭揮手點頭致意。


    費時宇盯著大屏幕上的一張張臉,目光好像要將屏幕盯穿。


    當主持人介紹到陶樹和田鵬的團隊時,坐在身邊的助理髮出了驚呼。


    “這……這不是……這不是陶先生嗎?”


    屏幕裏陶樹被放大的臉英氣逼人,帶著費時宇沒見過的,意氣風發又謙遜溫和的笑容,對著鏡頭毫不怯場的揮手。


    陶樹就在自己身後不遠的位置,費時宇覺得突然間口渴起來,第一次端起了麵前的香檳喝了一口,卻嚐不出那是什麽滋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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