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紅和陳旭始於露水情緣,當年她是初到城市又野心勃勃的鄉下丫頭,憑著聰明的腦子和有幾分姿色的外貌在夜場混得風生水起;陳旭是剛娶了領導的女兒,在家裏謹小慎微,在單位兢兢業業的小科員,一場意亂情迷,萌發於孫紅的蓄意勾引,成就於陳旭的意誌不堅,她看上了他在歡場裏伺候領導的麵麵俱到,覺得接近不了大人物,勾一個看起來很有前途的小人物也算放長線釣大魚,他看中了她身處泥沼中仍然精明透徹的長袖善舞,長時間在家裏單位兩頭做牛做馬,急需要尋一個眼裏帶著崇敬的女人,貪一夜虛幻又實在的溫柔似水。


    道是有情,但這情從一開始就摻雜了算計與自私,以至於走到今天,那點子情分早已經在一次次爾虞我詐的算計裏磋磨殆盡,孫紅心裏對陳旭,隻剩下了對自己還有沒有用的利益衡量,這棵樹看著已經老朽,再來一場風雨也許就再也支撐不住,自己這棵藤蔓繞在樹下,搞不好風雨擋不住,反被不知合適倒下來的樹幹連累了砸個正著,隻是藤蔓早已經密密匝匝地繞死了,如何又能輕飄飄地抽身?


    孫紅這幾天盯燈紅盯得很緊,她這些年專門為陳旭打點官麵下的社會關係,跑前跑後也撈了不少油水,但自始至終,牢牢握在自己手上的,也隻有燈紅這一處了,她要守著這裏,在心不安的時候,守著燈紅,才有些踩在了地上的踏實。


    一批一批的客人來了又走,孫紅雖在店裏,卻少露麵,如今玉芬被自己叫了回來,手底下新教起來的玲玲,經了陳旭上次那一出鬧騰,沒被折了心誌,反倒愈見精明伶俐,還有幾個手裏拿捏著的女人,再磨礪個幾年,也多少能出一兩個好幫手,如此盤算來,自己先釣著陳旭這頭,那邊再慢慢尋摸可靠的靠山,也未必不能脫開了陳旭,自己在新區立起來。


    隻是這一派歌舞昇平的繁榮下,孫紅卻敏銳地覺出了暗潮湧動,兩個眼皮跳著,她分不清吉凶,一時膨脹起來,覺得自己十年都這麽化險為夷的過來了,哪來的那麽多風波;一時又及其不安,叫著玉芬不停地盯著燈紅裏的每一個丫頭小子,疑著新來的每一個客人是不是另有目的,又怕著哪個熟客突然不來了,是不是要對燈紅不利。


    煙一支又一支地抽下去,唇舌已經發麻了,卻一點安撫神經的效果也沒有,隻讓孫紅覺得焦躁,還沒呆到十一點,來上班時新買的一盒玉溪就已經一支不剩了,孫紅煩躁地點著辦公桌上的傳呼,順手撥了玉芬的分機號。


    “喂,玉芬啊,你那裏還有沒有煙?媽的,一盒新買的也不經抽,兩下就沒了。”剛一接通,孫紅就在電話這頭抱怨,聲音疲憊暴躁。


    “餵?”那頭確是一個清澈的男聲,約摸是正在二樓的包間裏,通話的質量不太好,電流聲滋滋啦啦的,“紅姐?我是許飛,玲玲姐的對講機暫時放在我這兒了,您是要煙嗎?我去給您買一包,要什麽牌子?”


    孫紅心裏咯噔一下,不說話了,先去按機子,調出了自己撥的號碼,是玉芬的沒錯,她立時起了一身的冷汗,聲音也尖利起來,“這是玉芬的號,怎麽會在你那裏?啊?玉芬呢?玉芬呢!啊!?”


    最後一個“啊”字,悽厲瘋狂得好像是地獄裏的羅剎女,又像不安的小孩無能地尖嘯。


    對講機那頭的人好像是被嚇住了,一時也沒吭聲,磕巴幾下,等孫紅喝喝的呼吸聲平息了些,才恰到好處地又說起來,“紅姐你別急,今晚上芬姐請假了沒來,對講機就給玲玲姐了,說是她小孫子受了點兒涼發起燒來了要去照顧,上工前您說的,您先平息一下,想想看?”


    孫紅髮了通脾氣,手撐著額頭靠在辦公桌上,她想起來了,今天上午玉芬就一肚子脾氣地打電話給自己請了假,她哪裏是真的要照顧孫子,不過是看自己這兩天又倚重了些玲玲,心裏吃味起來,又怕少了自己那份利益,這個節骨眼兒上撂挑子給自己看呢,沒一個省心的!


    “哦……哦,”孫紅平靜了下來,顧不上臉上化好的全妝,用手抹了一把臉,卻被手上兩三個粗金戒指颳了臉頰,有些火辣辣的疼,“那你去幫我買一條玉溪,讓玲玲拿過來給我。”


    “好,紅姐你稍等。”又在電流聲裏,男孩乖巧地回答他,清泠泠的聲音和環境裏甜膩地調情聲搭著,說不出的怪異。


    “怎麽的?紅姐怎麽了?”玲玲把陶樹拉出了包間,找了個背人的角落問他。


    剛才包間裏吵鬧,客人醉起來,呼呼喝喝地和一個扭捏拿喬的公主吹鬍子瞪眼睛,倒是沒別人聽見對講機裏孫紅的失態,但玲玲離陶樹近,心裏又掛著事兒,對講機一響起來她耳朵就條件反射地伸長了去聽,才在一片嘈雜中聽見了孫紅和陶樹的對話。


    “今天我們拿的這個對講機是芬姐的?”陶樹剛才也嚇了一身冷汗,他不光拿著對講機,對講機上還貼了個攝像頭,但好在他一向反應快,兩三下也搪塞過去了,“孫紅一上來就叫的芬姐,聽了是我,連芬姐今天請假都忘了,聽起來……精神狀態不太好的樣子,我解釋了一下,她冷靜下來才告訴我說是要去買條煙,讓你拿上去。”


    玲玲拿過陶樹手上的對講機,翻過來看了看,有些懊惱,“是了,今天怎麽拿了這個對講機,”陶樹也伸頭去看,對講機背麵貼著一個小小的出入平安符,正是芬姐一貫愛貼的小玩意兒,被攝像頭擋住了,是以陶樹和玲玲都沒發覺,“就說一不小心拿錯了,那麽多對講機,之前也是按著包間號拿的,隻是孫紅這幾天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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