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館長,您來這麽早?」李卓曜連忙從周楚瀾的摩托車上下來,逕自走過去。


    「不早不早,我也剛到。才是要辛苦李導演,一大早就往這邊趕。」


    「沒事,應該的。」


    「李導演,跟我們小周,認識?」


    館長張映看著李卓曜,又看著周楚瀾。


    「我們很熟,認識七八年了,跟一家人一樣,是吧。」李卓曜走過去,一把勾住周楚瀾的脖子,趁機把臉貼過去,在他脖子側邊那塊微涼的皮膚上迅速蹭了一下。


    「這樣啊,那更好了。小周,那你今天負責接待李導演,給他好好講講我們展館的基本情況,還有那些展品。」


    「好。」


    館長又帶著李卓曜參觀了一圈,簡略介紹了些基本情況,便趕往縣城了。


    「李導演,真不好意思,我一會兒還要去縣城開個會。小周陪你,你有什麽情況向他了解就行。他是我們這最熟悉的工作人員了,之前每次館裏有上麵的領導來參觀,都是他來講解跟接待的。」


    「沒事,您去忙吧。」


    送走館長,李卓曜打開自己的相機包,掏出相機舉起來,開始拍照。先是拍了些館內陳設的照片,又開始對著展品一張張拍過去。


    「我說,小周同誌,你怎麽不給我講解啊。」


    李卓曜站在清早的光線裏,眯起一雙好看的笑眼望著他,又迅速舉起相機,對準周楚瀾,「哢嚓」一聲按下快門。


    「你不講解展品,那我隻好拍你了。」


    「哢嚓」,又是一張。清脆的響聲,像心跳。


    周楚瀾伸手擋住自己臉,帶著一絲無奈:「來吧,你要從哪開始。」


    「那邊吧,順時針方向這麽繞。你大概講一下就好,回頭我慢慢看牆上的簡介跟背景故事來了解情況,趁這會兒展館剛開門,遊客還沒上來。」


    「嗯。」


    周楚瀾走到角落的展區,指著牆上的展品說:「這是花燈。」


    「我們獨山,是中國花燈藝術之鄉。」


    「花燈,是用來放在河裏的那種燈?像許願燈那樣?」


    「不是,是我們這邊的一種民間歌舞藝術形式。」


    話音未落,前廳傳來推門的聲音,其餘的工作人員都到了。有一個年紀稍大的中年婦女走了過來,打量了李卓曜兩眼,隨即笑吟吟地說:「今天這麽早就有遊客了?歡迎來獨山啊。」


    「魏姨,他不是遊客。」周楚瀾頓了頓,又繼續解釋道:「是電視台的李卓曜導演,給我們這邊拍《山野劄記》的那位。這幾天來公幹,過來參觀下我們展館了解民俗文化,給新作品提前踩點。」


    「我想起來了,館長是好像說過,最近要來個電視台的導演踩點,幫我們免費宣傳。隻是我沒想到,導演居然這麽年輕。」魏姨露出一幅淳樸的笑著,膚色黑紅,襯著牙齒格外白。


    「您過獎了。」


    李卓曜笑著說。


    「在講花燈?」


    「啊呀,一提起花燈魏姨就感興趣了。反正導演遠道而來,給他跳一段。」


    旁邊的兩個年輕女生走過來,甚至還拿了一把淡藍色的花燈扇遞過去。花燈表演者,手裏都會有一把巨大的扇子用作道具,綴著翩然的流蘇。


    「您還會表演花燈?」李卓曜饒有興趣地問。


    「年輕的時候跟我爺爺學過,算半吊子吧。現在年紀大了,看見花燈還是會心癢癢。李導演,您要是不嫌棄,我就給您來一段,這也是我們獨山對貴客表示歡迎的一種形式。」


    「太好了,那您請,我正好開開眼,還沒看過。」


    李卓曜往後退,留出了中間的一片空地。


    「您唱哪首?」他問。


    「來個最熟的,《槐蔭記》。」


    《槐蔭記》脫胎於耳熟能詳的民間神話故事,《天仙配》。


    魏姨手裏舞著花燈扇,腳下踩著簡單的步子,動作看起來並不怎麽熟練,但她一開口,清亮的嗓音令全場都驚艷住了,是一口感情異常充沛的唱腔。


    山裏的早晨非常安靜,靜的連遠處的鳥鳴都傳不過來,在場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屏息,生怕發出一丁點打斷的聲音打斷,周圍幾乎到了踩針可聞的氛圍,隻有花燈戲的調子在餘音繞樑。


    「他那裏憂愁我這裏煩悶,他那裏落淚我這裏也心酸……」


    「我若不到凡間去,孤孤單單到何年……」


    「神仙歲月我不愛……」


    「任憑是海枯石爛,我一片真心永不移……」


    淒切切的調子飄了出來,帶著決絕,像一朵哀婉的紅花掛在了簷下。


    上無片瓦,下無寸土又如何,李卓曜想,天女屹立千年,也不如在愛人的肩頭痛哭一晚,為了這一晚的眼淚,她從碧落追到凡間,哪怕是走到天涯海角也甘願。


    他李卓曜隻是個普通的凡夫俗子,怎麽就不能用盡「上窮碧落下凡間」的種種形式,來謀求長久地陪伴在愛人身邊呢。


    藍色的巨型扇子還在眼前揮舞,形成了一片遮擋視線的藍色空間,李卓曜恍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個下午,他跟周楚瀾去看展,兩人並排站著,沉浸在一片深淺不一的、靜謐的藍色中,他想跟周楚瀾表白,卻被緊緊按住那層窗戶紙,最終沒有捅破。


    「想要和人產生羈絆,就會有眼淚的風險。」山水銀是碧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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