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隻是開玩笑


    其實剛才從飯店裏出來, 已經沒那麽熱了,顧清溪也不渴,不想吃冰棍了。


    不過蕭勝天還是給她買了, 買的是雪糕,奶白柔膩的雪糕, 吃起來口感很好, 這個和之前那種五分錢一根的冰棍不一樣。


    顧清溪吃雪糕, 蕭勝天便看她吃,她吃得很認真, 低著頭小口小口地咬。


    顧清溪抬頭看他,覺得他也想吃雪糕:“你幹嘛不給自己買一根?”


    蕭勝天:“我不想吃。”


    顧清溪瞥他:“我就覺得你很想吃。”


    當下幹脆把雪糕遞給蕭勝天:“你嚐一口吧。”


    蕭勝天看著她,挑眉笑了:“那我真吃了, 一口吃光了,你別哭。”


    不知為何,那墨黑的眸子看得人臉紅, 顧清溪低哼:“我才不會呢!”


    這邊蕭勝天就要湊過來吃顧清溪的雪糕,誰知道這個時候, 顧建國趕著驢車從那邊過來了,蕭勝天也就後退一步, 一臉若無其事了。


    回去的路上,顧清溪的雪糕也差不多吃完了, 蕭勝天就坐在她身邊, 兩個人並排著。


    這個時候地裏的麥子都差不多收割了, 成群結隊的小孩子在到處撿麥穗, 還有勤快的農人已經開始耕地準備下一茬的播種了, 在板車軲轆富有節奏的韻律中, 夏日的風習習吹來, 拂起顧清溪齊耳的短發。


    她看了看身邊的他,卻發現,他一直在側首望著自己,眸中帶著笑,看得專注。


    顧清溪被他的目光燙到,臉上微紅,別過臉去,繼續看農田,看那遠處夏日裏蒼茫的山。


    心裏卻是想著,下次見到,一定要給他買雪糕吃。


    **************


    顧清溪回到學校的時候已經八月份了,本來開學是九月份,但他們馬上高三,學習緊張,所以提前開學了。


    開學後,那氣氛一下子不一樣了,大家都小心地打聽原來的高三年級哪個拿到了錄取通知書,顧清溪自然也跟著關注打聽。


    已經畢業的譚樹禮來學校兩三次,他著急得很,他報了首都的大學,但是到現在沒收到錄取通知書。


    “可能是我太貪了,應該報低點,也許報高了,沒考上。”


    譚樹禮明顯臉色不好看,帶著黑眼圈,頭發也有些淩亂。


    顧清溪看著這樣的譚樹禮,想起來上輩子的自己。


    這個年代,車馬很慢,信息閉塞,很多農民子弟高考後,就等著那一紙錄取通知書,有時候明明考得很好,卻沒等到錄取通知書,甚至有人以為“那個學校關門了”所以沒通知書了——這並不是段子,而是這個年代的真事,這是後來的人無法想象的。


    許多事,在後來信息年達年代看來不可思議的事,在這個時候都可能發生,愚昧無知和信息閉塞足以殺死一個人所有可能的前途。


    她安慰他:“別急,也許是錄取通知書耽誤了,也許人家學校錄取通知書發的晚。”


    依她的想法,這輩子的譚樹禮依然報的上輩子首都那所大學,上輩子考上了,這輩子不可能沒考上。


    不過上輩子她和譚樹禮不熟,不知道他中間什麽情況,隻知道後來他確實收到了。


    譚樹禮卻有些焦躁:“萬一沒考上呢,那我還得重來一次了,我們班已經有兩個收到了,我卻一直沒收到,昨天學校傳達室沒有,我去郵局問了,人家說沒我的信。”


    顧清溪沉默了一會,她想了想:“其實可以去問問學校。”


    譚樹禮:“去學校問?你意思是去首都問嗎?怎麽遠,怎麽去?再說我怎麽去人家學校。”


    他眼神中都是茫然。


    對於一個從未出過這座小城的高中生來說,外麵的世界確實是陌生的。


    她想了想:“你先別著急,再等兩天,實在不行,就去問問別的縣,有人報考那所學校嗎,人家收到錄取通知書了嗎?如果沒有,就買一張火車票過去首都問,我哥哥去過首都,其實沒啥,就是花點火車票錢。”


    譚樹禮皺眉想著:“是嗎?那就再等兩天吧。”


    和譚樹禮分開後,顧清溪想想這事,也是頭疼。


    譚樹禮的情況,讓她莫名產生一種恐懼,一種對未知的恐懼,這個年代,許多事太不方便了,等待錄取通知書的煎熬那真是要人命。


    她看著譚樹禮這樣,也很怕自己會像他一樣,到時候不知道怎麽樣的煎熬。


    這天是周六,如果是平時,她應該是準備回家了,不過因為托了隔壁村的幫忙帶幹糧過來,她幹脆就不回去了,在學校好好用功。


    現在學校老師把他們這次高考的卷子弄到了,原高三年級的王老師對顧清溪非常欣賞,便把一份卷子給她,讓她沒事做做。


    她如獲至寶,周末重點將這套題做了。


    做的時候,自然不舍得直接在卷子上寫,而是用草稿紙寫下來解法和答案,這天傍晚時候,她一套數學卷子做差不多了,做完後檢查了一遍,又把自己沒把握的給勾上,打算作為難點重點來突破。


    正準備去吃飯,就聽到外麵有同學說:“顧清溪,你家裏人來找你!”


    顧清溪聽著,就知道是蕭勝天來了。


    之前自己和他說過自己這周末不回家,他說到時候如果能騰出時間就帶她出去吃飯。


    當下就要起身,旁邊彭春燕正在低頭背公式,聽到這個抬頭看過來。


    顧清溪注意到了。


    她發現彭春燕隻要聽到蕭勝天相關的,就會特別關注。


    這時候恰好旁邊有同學問:“是那個蕭勝天來找你嗎?


    顧清溪:“估計吧,可能是我家裏給我捎點什麽東西。”


    周圍幾個女同學就有些羨慕了:“真羨慕你,蕭勝天呢!”


    今年夏天,收了麥子他們家裏都需要化肥,要去蕭勝天的廠子去買,聽說很緊俏,大家都知道這位蕭勝天如今可是名聲響當當。


    甚至有幾個,偷偷找顧清溪,想著幫忙弄點化肥,後來顧清溪幫介紹了下,果然就順利買到了呢。


    所以如今,大家麵對顧清溪家認識蕭勝天這件事,是純然的羨慕,雖然也有個別的暗暗抱著希望,但想想,覺得還是沒指望,也就算了。


    顧清溪沒理會這些,她也忽略了彭春燕望過來的目光,徑自出去了。


    走出校園,就看到果然蕭勝天在外麵等著,簡潔的白襯衫,利索的黑色長褲,他氣定神閑地站在學校門口,看上去耐性十足。


    看到她出來,挑了挑眉,眸中帶了笑。


    顧清溪便笑著走過去。


    誰知道就在這時,就聽到旁邊一個聲音:“清溪!我剛喊你,你沒聽到啊,虧我還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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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頭看,是彭春燕,她正歡快地跑出來,那樣子,好像根本沒看到蕭勝天。


    顧清溪覺得有些好笑,又覺得有些嘲諷。


    關於友情消亡的一些遺憾,之前在懷疑起來彭春燕也有可能是那個頂替了自己的人時,那點遺憾已經不留什麽痕跡了。


    現在更多的是提防和小心了。


    而蕭勝天,乍看到彭春燕也是意外,他挑挑眉,看向顧清溪。


    顧清溪:“春燕,你找我什麽事?”


    彭春燕跑過來,笑著說:“沒啥,我就是突然想起有一個問題問你。”


    “呀!”她像是剛看到蕭勝天一樣,驚訝地看向蕭勝天:“蕭同誌,你也在啊!”


    蕭勝天笑:“我來找清溪。”


    彭春燕看過去,他兩手懶散地插在褲兜裏,一條剪裁得體的黑褲子襯得那兩條腿筆直修長,夕陽之下,他神情疏淡,唇邊帶著一抹笑,就那麽望著自己。


    不知怎麽臉上就有些泛燙。


    上次她家用化肥,跟著父母過去工廠找他,他二話不說,直接讓人批了幾袋子給她,當時隻覺得這個人真是有氣魄,做事也大方,而且她覺得……他好像對自己挺好的……


    關鍵是,這個人氣場和班裏男同學完全不一樣,那是一種陌生得發著光的,讓人向往的特質,就像武俠小說裏的男主角。


    彭春燕的心微微發熱,她是看了許多小說的,她覺得這樣的人應該喜歡自己這種爽快的性子,還是應該多打交道,當下便上前,越發笑著說:“蕭大廠長,上次多虧了你的化肥,真是謝謝你了!”


    蕭勝天挑眉:“這倒是不用了,你是清溪的同學,應該的。”


    彭春燕聽到這個,心裏自然是有些失落。


    他話裏意思,之所以幫忙,都是因為自己是顧清溪的同學。


    她心裏泛酸,不過還是說:“既然趕上了,不如我請你吃飯,算是感謝你,一點心意。”


    蕭勝天:“請我吃飯?”


    彭春燕點頭:“嗯,為了感謝你嘛,不過你不要嫌棄,我是窮學生,沒多少錢,估計請你吃不了好的。”


    旁邊的顧清溪聽著這話,她可以聽到彭春燕在和蕭勝天說話的時候,那言語有些異樣,和平時不太一樣,帶著一種女孩子的嬌軟。


    這是一個對於她來說有些陌生的彭春燕。


    她不喜歡這樣,更不喜歡這樣的彭春燕和蕭勝天多接觸,就像別人覬覦她私有的東西一樣,當下上前,就要說話。


    誰知道蕭勝天卻突然開口:“既然請不了好的,那就別請了。”


    彭春燕一愣。


    蕭勝天笑著說:“請人吃飯,感謝人,總得拿出誠意,太差的我可不稀罕,你自己都說了不是什麽好東西,怎麽好意思拿來敷衍我?”


    彭春燕臉上頓時紅一陣白一陣的。


    她沒想到蕭勝天竟然這麽說話,一時羞愧得麵紅耳赤,眼睛裏也幾乎要落下淚來:“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


    她說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偏生說出這種話的蕭勝天竟然還在笑,笑得溫煦猶如三月月光:“走吧,清溪,你家裏讓我捎東西,順便說給你補補,讓你吃點好的。”


    顧清溪沒想到蕭勝天說話這麽狠。


    不過她此時竟然沒什麽同情。


    基於過往那一點友情,她還是對彭春燕安慰道:“春燕,他這個人就是這麽挑嘴,說話就是這麽難聽,不過他隻是開個玩笑而已,習慣了就好了,你這麽大方的人,應該不會往心裏去吧?”


    她當然記得,當時彭春燕暗指自己和譚樹禮如何,還說“隻是開玩笑”。


    這件事她當時沒反擊,但不代表不記得,隻是適時拿出來還回去。


    彭春燕一時目瞪口呆,想哭的,但又拚命忍住,她呐呐了半響,終於說:“我,我不在意,不在意,隻是開玩笑,我,我怎麽會在意——”


    說完,再也忍不下去了,紅著眼圈,一轉身,趕緊跑回學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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