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身個子高挑的少年躺倒在地,雙手抱著腹部,臉色蒼白如紙,漂亮的鳳眼裏蒙著水霧。他試圖爬起來,但稍微一動就咳嗽,嘴邊還掛著道具血。


    他下意識用指腹拭過唇角,卻把血跡抹得更開,似乎都染到了眼尾上去。


    艸,怎麽比女人還性感?


    劇本是這樣寫的,扮演混混首領的動作演員也這麽想。


    他舔舔嘴唇,真心實意地念台詞:「嗎的,鬱遲這小子……你看他那眼神,嘖,要吃了我似的。我看,我們不如給他一個終生難忘的教訓……」


    接著就是五個大男人一起來扒鬱遲的衣服。


    為了打架好看,他的校服外套拉鏈本就敞著一半,三兩下讓人拔了外套,裏麵就一件洗得失去了彈性的棉質長袖體恤,鬆垮垮的四麵漏風。


    宗默冷得一個激靈,喘了幾口氣。


    「放、放開我……」


    「你讓哥們幾個爽了,就放你走。」


    「艸!」


    宗默也是真心實意地吼出台詞,臨時發揮加了一拳揮過去,結果讓經驗豐富的動作演員牢牢接住,反過來被對方鉗製住了手。


    宗默:?


    另一個動作演員也加戲,擒住宗默的另一隻手,把他呈大字型拉開。


    這下,他隻能蹬動雙腿負隅頑抗,臉上全是實打實的恐慌,生怕自己的屁股真的遭殃。


    「嗎的放開勞資你們這群狗爹養的!!!」


    「敢碰我你就完蛋了嗎的,勞資殺了你……唔。」


    聽聽,編劇給鬱遲寫的這些台詞,都極為貼合即將被侵.犯的良家婦女的人設。


    宗默的嘴被捂住,眼角的淚花終於擠了出來,一邊流淚一邊嗚嗚咽咽,看起來好欺負極了。


    動作演員感謝上天自己是個直男,不然可能真的會硬。


    在巷口待機的女主尹喬不太清楚裏麵的情況,耐心等導演喊自己進去,就是這聲音聽著聽著……


    楊導則在全神貫注地欣賞這番好戲,嘴裏時不時嘖嘖感嘆。


    「妙啊。」


    安瀾都嚇傻了,連聲喊「卡卡卡」「快停下」。


    動作演員一直在等導演喊卡,卻不是誰喊的卡都會照做,這時頗為難辦,也不能抬頭去問導演,一看過去就得剪輯,剪輯就得扣錢。


    -


    提早抵達片場準備給好友一個驚喜的男人循著聲音找到小巷。


    一來就看到站在巷口探頭探腦的女孩。


    確切說是女人,是他曾經共事過的演員尹喬。從她如今的打扮看來,應該是在拍戲扮演高中生,旁邊還有打光師和攝像師站著。


    但……這種仿佛看戲的探頭探腦也是劇本的一部分?


    他提前看過劇本,記得這不是喜劇,是正劇。


    他想了想,注意到攝像師暫時沒在拍,也過去探出一顆頭。


    然後——


    這、這是什麽?


    人群之間粗礪的地麵上,那張梨花帶雨的漂亮小臉被死死捂住,向這邊搖搖地投來求助的視線。


    剎那間,他的心髒猛地撅緊,完全忘了這裏是片場,急匆匆箭步衝過去:「快住手,你們在幹什麽?」


    第9章


    按道理,宗默應該向女主角求救。


    可他這時完全慌了神,隨便看到一個人就當成救星。


    「救、救救我……」


    好可憐。


    也好澀。


    男人喉頭一滾,壓住心底泛起的那絲異樣的灼熱。對滿滿當當站著的一群工作人員視若無睹,頃刻間入戲,毫無表演痕跡地厲聲喝道:「都給我滾。」


    不是女主那種「我已經報警了」的威脅,而是不怒自威,全靠氣勢唬人。


    動作演員們齊刷刷打了個寒戰。雖然來的人不對,台詞也不對,但也算是給了他們一個台階,能夠繼續按照劇本演,於是手忙腳亂跌跌撞撞地逃出小巷。


    被壓在地上捂了太久,重獲自由的宗默還沒平復呼吸,眼角帶著淚痕,就這麽可憐兮兮地坐在地上,仰頭望向高大的男人:「謝、謝謝你……」


    逃出小巷的混混們不罷休,又拋過來一句狠話:「嗎的鬱遲,你給勞資等著!下次有你好看!!」


    男人一愣。方才是情急之下忘了拍戲露出本色,此時才通過這個稱呼重新憶起劇本。


    他來到這裏完全是受好友之託,那幾場戲拍不拍也全看他樂不樂意。至於男主角原來是誰,臨時又換了誰,他並不是很在意。


    原來這就是「鬱遲」。


    驚愕之色頃刻間褪去,自然又渾然天成。眼神漸漸溫和下來,仿佛一灘融化的雪,帶來春天般的暖意。


    他說:「小遲別怕,我是哥哥。」


    宗默:?


    「卡卡卡!」


    -


    宗默沒聽到來自導演的「卡」,反而在愣愣地打量眼前的這個男人。


    高大、英俊。在零下的天氣不合時宜地敞著長風衣,吐出的溫熱氣流形成一團團的白色霧氣。下頜線條如同削出,眉眼的形狀冷硬,眼神卻溫柔,許是因為朦朧。


    簡單來說,是那種一看就是主角的臉。放在耽美小說裏,隻可能是攻。


    宗默一個激靈,瞪大眼睛。


    他回過神想要爬起來,一隻溫暖的手已經從風衣口袋裏抽了出來,伸過來扶他。


    扶的是胳膊,禮數周全,宗默也不好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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