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誌不清裏意識恍惚,眼前竟出現一個青衣人影。竟是那日歲錦樓前我未能尋著的那個男


    子。


    明明持劍立在地牢之外,應是個習武之人,偏偏卻是一番清雋雅致的身形,瞧著甚不合襯。此刻他淺淺蹙了眉,長劍在他手裏一揮,地牢的鎖鏈應聲碎落。


    旁的我不甚明了,這山洞的地牢我卻知之一二。那虎妖念我是個神仙,相當看得起我,鎖我的鏈子用乃的是紫金玄冥石。凡間的兵刃縱然削鐵如泥,也斷然奈不了它何。


    眼前的青衫男子卻如入無人之境般,款款進了牢裏。


    我強撐多日苦等染送來救,早已是強弩之末。眼前看到了絲希望,枯木逢春般預備站起身來,奈何樂極生悲泰極否來,將將立起便栽了下去。


    醒時見自己身在一間上好的廂房裏,錦衾繡榻,不再是鬼氣森森的虎妖洞,我心下便放寬了許多。這幾日沒能睡著半個安穩覺,此刻異常嗜睡,即便眼前活生生立了位男子,也無氣力問上半句。


    正預備再睡一會兒,那男子卻開口道:「醒了?」


    我心中暗嘆一口氣。近日受的鞭浸的水皆不是白受,聲音也有些虛浮:「這裏是哪裏?」


    聽得我開口第一句竟沒有道謝,男子滯了一滯,俄爾又笑開。三月春光極盛,虛空中浮動些植物的清氣,環在他白紋的衣袂間,飄然若仙。


    但他說,他不過一介凡夫,名喚蕭昱,是個戍邊的將領。


    「既是戍邊的武將,怎會在都城裏?」又見他在一旁的幾案上放了諸多書卷,實在不像是一介莽夫。


    約莫我這個被救的姑娘傷至如此,既沒有淒淒切切地自報身世,也沒有哭哭啼啼地嚷著以身相許,反而懷疑起他的身份來,他竟有些好笑地瞥我一眼,漫不經心地編了一套來歷。


    而一個進京復命的武將,哪裏能破開妖洞的禁製闖進地牢?


    他既不願透露身份,我也隻好假作被他唬住,恭敬道:「原是南城蕭將軍,久仰大名。」又自報了一回家門,企望他能將我送回相國府。


    誰料他施施然踱向桌案,眉眼間笑意更盛:「你若是想回相國府養這一身傷,我自不攔你。」


    這人真真奇怪。話語裏明知我不是一個相國千金這麽簡單,卻偏偏不捅破。明知我早已洞悉他並非凡人,卻硬要將謊圓到底。


    聽染送平時閑磕,天庭裏排得上位的神仙,都有些世外高人的架子,少有人有唬人的愛好。唯有近日裏剛剛醒轉的淩虛仙帝,年輕時是個愛捉弄人的性子。可是這位淩虛仙帝在百年前的大戰裏力斬魔族頭領,自己也肉身泯滅,沉睡了近百年,近日才復歸仙位,想來也沒這個雅興下凡戲耍我一個小輩。


    困惑歸困惑,這啞謎卻還得陪著他打下去:「將軍說得極是。隻是小女子突然被劫,家父定然心急如焚。如今得以逃出生天卻不向家裏報個信……」


    不等我說完,那廂執筆作書的蕭昱已回了頭,神情頗悠然道:「你醉酒不歸時,是如何報的信?」


    染送施神念術皆施得甚機密,他竟連這個也知道?!


    這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戲碼已被他捅得不能再破,我也就不再顧忌,直入主題道:「仙友何不報出真姓名?」


    蕭昱卻灑然一笑,低頭隨意動了動筆,麵上依舊不著痕跡,喚我曰:「去睡一會兒。旁的事,何不等傷好了再來關心。」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章 命數】


    「你倒還記得回來。」


    白日裏被蕭昱耍得團團轉,好不容易逮著個問清身份的機會,又被他幾句搪塞過去。如今一覺未醒,卻見著本該在冥界供職的染送,不愁沒閑氣撒。


    染送甚苦澀道:「若非我這一趟回冥界見著個奇事,怕還不能回來得這麽快。」桃花扇被他扇出幾絲悽苦風味,也實屬不易。他頓了一頓,又道:「倒是你,怎麽將自己搞成這副德行?」


    提起這茬更教我來氣:「還不都託了你的鴻福。你倒是對我說長生之力如何厲害,怎麽我不過被虎妖拷打了幾日,就傷成了這樣?」


    那廂染送一張苦瓜臉拉得更長,連扇子都忘了扇,柔柔弱弱地坐上床沿,悽苦道:「我正要與你說這件事。你的長生之力,怕是出了點問題。」


    依染送所言,道是我當年散盡長生墜全部神力,那墜中的一絲氣澤在神力四散之時竟凝成了碎魄,奪去了一半的長生之力。


    染送捏出個哭腔,聲音愈發瘮人:「八妹喲。你如今除了生機比常人充沛些,與別的神仙也無甚兩樣了。那虎妖的道行若再高那麽一點,難保也能取了你的性命。為兄姍姍來遲,真是……真是……」


    我趕忙將他的臉皮扯了一扯,未免他盈了的這一汪眼淚真滴上我的雲被:「你說那個魂魄奪去了我一半的長生之力。那個人,是誰?」


    夜色蒙蒙,染送卻突然止了哭腔,換上一副肅然神色,沉聲與我道:


    「晉衡回來了,八妹。」


    這夜到後來,不過是個僵持。


    以至於翌日午時我端著一碗米飯吃得甚歡快,聽到蕭昱一聲「嫁給我如何?」的時候,差點以為他被染送附了體。


    一切不過是因為染送昨夜自從提了那人的名字後,便不停地對我說從前我是如何如何地稀罕這個人,如何如何地虧欠這個人,以至於絕了自己的記憶,多半也是為了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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