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暗垂目,人對奪走自己昔日榮耀的人,都會這般憎恨嗎?曠安宅而弗居,舍正路而不由,又是何苦。


    思忖間,一道金色的光影橫撲而來,刺目的光澤背襯著暗無天日的沉黑牢獄,愈發奪目耀眼。九幽煉獄炙烤之下的魂魄皆是暗色,飄蕩在底層的多為虛無的灰色,凶戾之物多呈殷紅。越往上,亦有妖異的暗紫,摻著黑霧的幽綠……卻從未有過這般奪目純粹的光澤,如日月之輝光,令人睜不開眼。


    我反手擋在眼前,微微隙開手指,偌大的一層空空蕩蕩,無邊的火海中,竟隻有一隻通體金色的鳳凰,雙目通紅。巨大的身體沒有一絲虛無,竟像是真實存在的一般,磅礴的魔息較之走火入魔時的銀翹竟也絲毫不減。


    一聲尖利的鳳鳴在密閉的空間中層層迴蕩。巨大的魔鳳展開雙翅向出口處飛掠而來。


    我往側邊避走,撞上了一直靜立著的白慕。抬手間水光頓現,金色的巨影登時被封存在了一座冰牢之中。厚實的堅冰鍍在體表,像是一座栩栩如生的冰雕,把魔鳳張牙舞爪的模樣封在了片刻之間。


    我驚魂甫定地回過頭,隻覺得這隻魔鳳的模樣極其熟悉,噗嗤笑出了聲:「這個色荏內厲的樣子,倒很像你家火柴君。」


    我笑得開懷,那廂白慕卻沉默了一瞬,眸色一閃。


    唔,這算是默認了?我不願直接拆穿,隻好吊著語調,拐著彎兒揶揄他:「唔,素聞九幽煉獄業火滔天,焚化萬物。你在這裏這麽多天,是怎麽每半個時辰都出去凍上一凍的呢?」


    他雙目沉了下來:「你都……知道了?」


    我揉開他馬上眼看著就要蹙起的眉心,唇畔帶笑:「不要這麽如臨大敵嘛,反正你口中素來沒幾句真話,多騙一次少騙一次都差不多。」


    他目光更加沉得可怕,捉住我在他眉心輕揉的手放在身後:「這次不是故意。」


    「那其他事情都是故意的了?」


    「……」


    我仰頭望了望那隻碩大的冰雕,靈力凝成的堅冰有微微的破損,崩裂出細細的聲響,縫隙愈發地寬,隨時都會散落似的。連忙往上指了一指:「看來它還沒有死心。」


    說時遲那時快,如沉屑一般層層碎落的細冰忽然重新凝結成針,密集的冰刺在堅冰落盡的瞬間如瀝瀝細雨一般從天而降,自魔鳳的胸口一直刺透到背後。耀目的金色逐漸收攏,亦呈現出淡淡的虛無,慢慢剝落出魂魄的本來麵貌。


    黯淡的金影依舊未就此蟄伏,血紅的雙目異光更盛,凶戾的厲聲響透九幽,毫無阻礙地張開雙翼撲來。如一隻金色大鵬,馳騁雲天。


    駭人的巨大陰影蒙在頭頂,眼看就要撲到跟前,地底突然之間冒出一根剔透的冰刺,像祝禱神祗的擎天巨柱,直刺向頭頂的魔鳳。


    一聲鳳鳴之後,冰刺的尖端自魔鳳魂魄的胸口穿透而過,原已黯淡的金色像是冰雪消融一般,滿滿退潮,逐漸被吸入透過胸膛的冰刺之中,變成淡灰色的一抹虛影。眼中的血紅亦漸漸褪去,變得空洞無神。


    白慕揚手一揮,那灰影與漫天的冰刺皆在虛空中消逝不見。


    我呼出一口氣,躍上座無有火勢的高台,兀自找了塊地方坐下,向他一笑:「嗯。所以,現在是可以好好解釋的時候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君終於醒了!【……泥垢……】


    咳,有話好好說,求不被打死t t


    ☆、第五十三十章


    我呼出一口氣,躍上座無有火勢的高台,兀自找了塊地方坐下,向他一笑:「嗯。所以,現在是可以好好解釋的時候了?」


    白慕坐在我身邊,像是疲憊至極的模樣,輕輕把下巴擱上我肩窩:「要聽什麽?」


    我有些嗔怨地看著他:「為什麽不告訴我?」


    「你沒有問過。」


    我薄怒道:「……我怎麽會知道,你竟然會以這種身份出現?」


    「這種是哪種?」白慕眉峰一挑,輕描淡寫,「過去未必有意義。」


    「如果沒有意義,為什麽會再來找我?」既然那麽想擺脫過去,為什麽還要重蹈覆轍?


    「我沒有想過找到你。」他輕輕攬我入懷,含著絲淡笑,「我有師尊的恩情要報,有太微垣需要主掌,是你突然出現,才改變了這些。」


    我張口想要再詢,卻被他攔住,將我又抱緊了些:「不要忘了你答應的事。在那之前,不要說這些。」


    ……答應的事。


    初入九幽時他在耳邊念下的低語重新浮現在腦海之中,我神情一凜,驟然安靜下來,緊抿了唇,往他肩上又靠得緊了些:「忽然想反悔了。」


    「記不記得在琅嬛城裏,你許過什麽?」他仍舊是風輕雲淡的形容。


    我回想片刻,訕訕道:「我確實許過你一個願望,卻不是像現在這樣……」


    記憶中的白牆瓦浮現在眼前,明月柳葉,牆上一行青色的篆字映在月輝之下:許君一諾,進退不忘。彼時我以為他不過是一隻喜怒無常的花妖,隨口許他一個願望,如今卻是糾葛篤深。


    白慕淺笑道:「記得就好。」


    但當時的我,卻從未想過要完成這樣的願望。我皺緊了眉頭,不死心地向他爭取:「可這件事……」


    「這就是我的願望。」毋庸置疑。


    我不再做聲,噙著盈眶的酸澀偎在他肩頭。九幽之中沒有日月,隻有無邊的火光炙烤著生靈,血液深處的翻湧順著火光不停搖曳拂動,竟是百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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