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沿著這道石縫往下,到枉死城的地底。你的靈力還沒恢復?」


    我訕訕道:「沒有。我的靈力是輪迴台封的,一般的法術解不開。」


    鳳凰約是覺得我沒用,急速俯衝下去,不再與我說話。我忿忿不平了會兒,迫不得己隻得閉嘴。


    獄淵身在萬丈之底,路途漫長。我憋了一路,看著書墨安睡的臉龐終於忍不住,開口打聽:「咳,你和書墨……唔……你對書墨可是真心?」


    「廢話。」


    我被鳳凰的簡潔明了噎了噎,索性一鼓作氣問了下去:「那銀翹?塵月?……儀清?」


    鳳凰神色如常,隻在我說到儀清時忽然怔了一怔,目光不善。


    我忽而悟了些。情竇初開時受的創傷總會格外深一些,鳳凰那個年紀歡喜著的兔妖被自己兄長手刃,按他的暴躁脾氣,自然是不願與我再提了。鳳凰忽而加速,我抓住他的背搖晃了半天,險些栽下去,終於識相地閉嘴。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我又沉默了半晌,終於再次燃起勇氣,自言自語似的喃喃:「反正書墨對你也沒有情意。」


    再說,突然的情意總是靠不住。我之前總是患得患失,便是因為在我看來,我在白慕眼裏不應與其他仙娥有何區別,可他卻偏偏招惹上我。神仙做久了,就不大相信緣分二字。於是這突如其來的特殊,像一層鬆鬆薄薄的泥土,總是紮不穩情絲的樹根。直至今日才釋懷。


    但鳳凰顯然不這麽想,作為一個一見鍾情的行動派,他斬釘截鐵地向我表達了他深深的不屑,甚鄙棄地瞟我一眼:「誰說她對我沒有情意了?還不是太微垣那破規矩,她爹爹逼她發過血誓,今生隻嫁太微垣的繼任宮主。你們神仙的血誓原來都是這麽用的。」鳳凰他在妖魔道裏混跡久了,雖則已然洗去魔髓修了一身道業,卻還是打心底裏不與神仙為伍。


    我噎了噎,血誓這東西非同小可,凡所發之誓皆記在天命薄上,若有違背必遭天譴。凡人說遭天譴,不過是觸幾個黴頭,神仙則可憐得多,三雷五劫地挨過去,不灰飛煙滅也得賠上半條命。


    我正愕然,那廂鳳凰忿忿又補了一句:「否則你以為扶柳作甚這麽興師動眾?」


    鋪天蓋地的問句頓時把我淹沒——


    「扶柳看上了書墨?!」


    「扶柳挾持銀翹,是為了太微垣的宮主之位?!」


    「扶柳的目的不在銀翹,而在白慕?!」


    ……


    許許多多的問句纏上心頭,揀擇著還未問出口,眼前卻忽然陷入了徹徹底底的黑暗,血光瑩瑩的濃稠猩紅忽然蜿蜒到了盡頭,耳邊傳來呼嘯的風聲,幽沉如鬼魅。


    沉靜得可怕。


    掌心撫著的臉龐在黑暗裏突然一動,書墨幽幽醒轉過來,冰涼的五指抓住我的手腕:「這是在哪裏?」


    遙遠處的光陣影影綽綽,攏了兩個人影。心中泛上一股異樣的直覺。我抬眼向前望,不敢確定地答道:「怕是要到獄淵了。」我手掌覆上她如青玉寒涼的指節,在黑暗裏看不見她的臉色,隻能兀自擔憂,「……你還好麽?」


    「無礙。」書墨撐著我的手與我一起站起來,遙望眼前愈發接近的光線,如水的銀色光陣裏血色瀰漫,逐漸看得清僵持著的兩個身影。看清那襲白衣的瞬間,我握著書墨的手緊了一緊。


    她輕輕回握我,卻未加勸慰,目光定定落在墨綠衣袍的男子身上:「不要把扶柳想得太簡單了。一切因我而起,因太微垣而起,但他如今想要的,早就不那麽單純了。」


    「白慕早就想讓權於他,他這是何必?」


    「各人有各人的驕傲。」書墨輕聲一笑,顯得輕鬆靈動,反而沒那麽緊張自擾,「你以為太微垣的規矩隻是爹爹的刻板迂腐。其實不然,太微垣主掌生殺,繼任宮主必須是天地孕育的靈體,仙資純正,世間少尋。扶柳得天獨厚,自小在太微垣被養大,是獨一無二的繼任人選。他修為不佳,爹爹一直頗有微詞,諒在天地之靈的出身太過罕見,隻好作罷。」


    她頓了一頓繼續道:「若非三萬年前爹爹救回師兄,或許一切都不會發生。扶柳曾經想要爹爹的承認,得不到後便自三清出走至酆都。他心性詭譎,爹爹秉著仁慈之心放之任之,卻不想他最終不要任何人的承認,決心竊取魔龍傳承,自成一脈,與整個仙界為敵。古籍上載,凡天地之靈必誌於天下,在他身上果真半分不差。」說著說著語調發沉,顯得凝重。仙家信奉天道,她這是在怕預言應驗,扶柳終能得逞。


    我寬慰她:「古籍上載的也未必是真的。」言畢故作輕鬆地蹦了兩蹦,「你看這頭蠢鳳凰,說起來出身倒也很嚇人。」


    被當做坐騎的鳳凰一個急掠,眼梢冷得凝得住冰雪:「信不信本座摔死你。」


    我暗笑一聲住嘴,書墨聞言展顏一笑,眼角的凝重之色褪了七八分,氣氛頓時緩和了不少。唔,鳳凰他偶爾也還是可以當個好隊友的麽……


    然而樂極生悲,笑音未歇,頭頂突然一聲巨響,平地驚雷,本就不甚寬闊的裂縫劇烈震顫著,飛滾的沙石不停墜落。鳳凰左右閃避,擋不住滾落的岩石愈來愈密,一塊巨石翻滾急墜,與我們擦身而過。書墨醒來不久,仙障維持得艱難不已,隨時都會碎裂一般零零落落。


    疾行間路過一處洞壁上的穴口,鳳凰帶著我與書墨沖入穴中,暫為躲避。鳳凰化為人形單膝跪在洞口施法,以免洞壁坍塌。那陣法的靈力波動竟與獄淵光陣中的別無二致。我回頭神色不明地看了眼書墨,看來她這些日子是真的把太微垣的道法經義皆教給鳳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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