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裏又是一震,手不由自主地撫上簪子,冰冰涼涼,卻果真有一股熟悉的氣息。尋常的玄冰再堅固再剔透,總也是寒冷刺骨,偏偏這一支入手溫涼,透著寒氣,卻不傷。原來竟是用破魂術分開的一魂一魄。


    一直覺得白慕對的心思像對一隻寵物,平素總是冷著一張臉不曾給過好顏色,高興時吃醋時便宣示一下主權,無心時便來去自如不告而別。雖親昵有加,情絲卻淡薄。一向犯懶地自麻痹,對自己說今朝有酒今朝醉,生得意須盡歡,這樣便很好,不必太沉重。


    如今卻是個極大的諷刺。


    鼻尖忽然一酸。對口是心非這四字的參悟能力,一向都不怎麽高。隻是同一個錯,居然還會再犯第二回。


    懷了滿心愧疚,隻是眼前有更緊迫的事要辦,這些愧疚都得往深處塞一塞。試著鎮定心神,手背臉上一抹,不知為何卻抹開了一片濕潤。平復了許久,才仰頭道:「既然能幫銀翹鎮住魔氣,那麽她輪迴時帶上一起轉世,豈不是就不會重蹈覆轍?」


    少澤深蹙了眉:「那樣,就要和她一起歷萬世輪迴。神仙的壽命雖長,卻也經不起幾個萬世。正是因為知道這是唯一的辦法,所以紫微帝君才一定會讓銀翹被罰入誅仙台。明白嗎,小綰?」


    「不明白!」猛搖了頭,「既然連自己都願意,他們憑什麽替決定?難道讓看著銀翹灰飛煙滅,就能安安心心地壽與天齊了嗎?」


    說到底,不過是一個選擇,是幸運的那一個,才會不被犧牲。可是又有誰有權力犧牲銀翹?為什麽所有都覺得這麽理所當然?


    「小綰!」轉身沿著j□j回走,步子邁得急且碎,花香混著疾散的雲霧,將少澤的聲音沒了身後的風裏,聽不分明。


    銀翹曾盜過紫微垣的重寶,為爹爹所不容。當務之急,是要勸住爹爹。揣著這個想法回到霄漢宮外,正有一列浩浩蕩蕩從裏頭出來。


    為首的一身著雲紋紫袍,古樸莊嚴,自然是爹爹。後頭罕見地跟了三位星君並一眾侍從,文曲師父落後爹爹半步,站隊列的最前方,一絲恭敬的笑掛嘴邊有些虛浮,神情亦難得地肅然。


    向前兩步,張手攔爹爹麵前:「爹爹!」


    爹爹鐵眉一凝,目光含了分責問,「咋咋呼呼,成何體統。」


    「爹爹,銀翹她……如何了?」語調軟了些。


    爹爹揮袖自身側而過,一手背腰後,古井無波的聲音裏帶了絲毋庸置疑的嚴厲:「此事不必再談。」


    一急,提步就要跟上去。文曲師父從背後拉住的衣袂,悄聲道:「綰兒,天君已下令將銀翹壓入水牢,兩日後打入誅仙台。帝君這一回,是不會再改主意了。」少有的嚴肅。


    回頭望,文曲師父一向清雅自的麵容暗含了絲憔悴,正憂切地將瞧著。怎麽一個兩個都是這個表情?為什麽都是這樣?


    咬著唇掙開文曲師父的手,向前緊跟幾步跪爹爹麵前,玉石鋪的j□j與膝蓋猛地撞上,關節處清脆一響。下唇被咬得一疼,一股血腥味回淌入口中:「爹爹,饒過銀翹這麽多回,再饒最後一次,好不好?」


    「真是越來越不識規矩。」爹爹一向麵容肅穆板正,不怒自威,如今話音裏竟捎了分怒氣,「就是縱容太多,才讓以為能陪著那丫頭肆意妄為。」


    膝行一步,這下連半分演技都未用上,麵上便是悽苦中的悽苦:「女兒願回紫微垣思過百年,潛心修業。爹爹便向天君討個情,好不好?」


    爹爹含著怒意冷哼一聲,竟甩開衣擺從身邊一步跨了過去。


    猛挪一步擋爹爹麵上,厲聲道:「要麽一個不留,要麽留一雙。若爹爹執意如此,女兒隻能陪銀翹一起入誅仙台!」


    「胡鬧!」爹爹怒極,揮手向破軍與武曲兩位星君下了令:「把這個不知悔改的丫頭給押回去!」


    ——————


    銀翹尚未受罰,天君為爹爹宴清宮中暫辟了個住處,以待行刑之日來臨。宴清宮建製古樸簡素,滿目沉棕舊木透著絲莊嚴。被破軍與武曲兩位星君輪流看護著,軟禁宴清宮最北的宜竹院中,爹爹這一回當真是發了怒,乃至斷了的飲食。


    並不將這件事放心上,左右也餓不死。


    隻有文曲師父著緊,偷偷與當值的武曲星君行了個方便,捎了飯食來探望,不忘苦心麻婆地勸道:「小果子書塾裏頭天天嚷著要見。綰兒啊,跟帝君服個軟,出去看看果子罷。」


    想起果子,心中一酸,強裝出來的倔強也軟了一半:「徒兒也沒那麽有骨氣,沒有想過死不服軟。隻是要看著爹爹為了親手把銀翹罰下誅仙台,……做不到。」


    文曲師父斟酌半刻,明知故問:「都知道了?」


    猶豫了半晌,方點了頭。


    文曲師父長嘆一聲:「綰兒啊,這回可是誤會了爹爹。帝君不過是因為的緣故,被天君召去旁聽。真正拿主意的,是太微垣的那位上神。」


    是白慕?!


    夜風拂得發涼,心頭像是被什麽塞住了,悶得慌。腦海裏不停浮現白慕答應不要置銀翹於死地的模樣,聲猶耳,他卻迫不及待地出爾反爾。


    這樣塞悶著,文曲師父接下來說了什麽話,何時出了宜竹院,皆已不詳。等到醒轉過來時,房門緊閉,軒窗透進來清淺月光,被竹葉打碎的月色零零星星,落地麵上,像是塊被蟲蟻噬咬過的絲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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