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瓶底的角度看,上頭這朵叫做黃泉幽蘭的傢夥黑壓壓的,像是烏雲連成一片,又像一朵碩大的燒焦了的蘑菇。嘖嘖嘖,究竟是誰的品味如此不堪入目,居然喜好這種玩意兒。


    外頭兩隻小鬼終於將瓶子端穩了,雖然被顛得厲害,好不再磕磕撞撞,總算有了時間編排他們幾句。心裏卻計較著,鳳凰那丫不知靠不靠得住,此事還是得快些了結。


    隻是方才閻王殿裏亂鬧鬧的,也不知白慕此刻去了哪裏。


    四平八穩地趴瓶底趴了許久,底下忽然一震,隨著瓶子往下墜了一截。唔,總算停下了。長出一口氣。兩隻小鬼編排了一陣給他們安排活計的師爺,偷懶歇了一會兒,便也出門去了。鬼的腳步微不可聞,凝神仔細分辨著,聽到隱隱約約的關門聲,「吱呀」一下之後便是極靜,一顆心才落了地。


    好事多磨。憑的認路本領,錯過了閻王殿裏湊巧的一遇,再找起來又得費一番周折。搵了把辛酸淚,把果子軟綿綿的小身板往肩頭上擱穩,躍出了那隻殺千刀的花瓶。


    甫一落地,腳下的地麵忽而一側,束束藤蔓從地底上旋,如有靈性般層層向纏繞過來。一驚,急退數步,掌心帶出風刃橫劈出去,利刃破空的聲音沒入沒有實體的銀白色藤蔓編織成的絲網,從中央裂開一道豁口。無數細小的枝葉卻從傷口處伸展出來,像是初春新雨後探出的細芽。


    無葉的藤網逐漸消散,新生的細葉卻急速地生長,由一根絲一般的纖枝相串,純白剔透,如冰雪凝成的垂柳,搖曳生姿。


    雙目還沒有適應光線,隻能順著細葉鋪開的方向模糊分辨出此刻所處的,是間極開闊的屋子。無論是製式還是空間都極大,裝飾華麗,雖不至於鮫紗垂地,金玉作珠,卻也是暖帳輕屏,無處不顯富麗。


    卻似乎被刻意換過裝飾,裏頭的擺設極簡單,多素色,內室的屏風作的也是一幅潑墨山水,霧色朦朧,著墨甚少。與整間屋子的製式一比較,顯得空空落落,冷清得很。


    身體像是被拉滿的長弓,警惕地看著屋子裏這棵從容生長的新柳。周遭的空氣中暗含了隱隱流竄的銀色氣流,像是蓄勢待發的片片利刃,將包圍了中央。


    處這陣法之中,生死不過是一步的距離。如此兇悍的法術,本來應當極為血腥利落,此處卻光華動,婉約多姿,好比一把見血封喉的利刃,卻被精心雕上了繁複花紋,還用畫筆上頭描了一幅曼妙丹青。可見施術不是十分地有空,就是十分地變態。


    被這位素昧平生的變態困原地不能挪位,正咬牙切齒心如擂鼓,門外卻忽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聽起來還不少。真是禍不單行!四下望了望,實沒有法子,隻能就地隱了身。那光影織成的枝葉顫了顫,竟也隨一起隱然不見。


    門被豁然打開,兩側各立了一個婢女,穿著淡粉的曲裾,微伏著頭,迎進一行十。領頭的兩個一白一墨。墨色的那位仁兄身上勾了金燦的雲雷紋,將一身素服描得極盡華奢,一雙鳳眸麵如桃花,細皮嫩肉的,若不是其體魄尚屬強健,定要被認作女子。


    至於那位白的……可不就是讓發愁的白慕君。抹了把淚,把他盯得緊緊的,好不容易忍住了使個法術把他捆起來帶走的衝動,萬分隱忍地咬著下唇,靜觀其變。


    後頭一幹隨從身上都有淡淡陰氣,想必是閻王爺派下來的家僕。所幸這一個個五官生得還算端正,四肢也都健全,那幾個婢女生得竟還十分標緻,酆都居然能湊出這等質量的僕從,閻王爺他老家忒有本事。


    正打量得歡,白慕忽然向的方向看了過來。多日不見,他這微微斂眉的模樣還是萬年如一,尤其是目光裏總是捎上的細微寒意,教很難不懷疑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那位不男不女的仁兄屏退了左右,麵帶惑色地看著白慕:「怎麽了?」


    最後一個婢女帶上了門,密閉的空間讓莫名有些緊張。


    白慕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唇畔勾了一彎似有似無的笑,邊往座上走,邊淡淡掃過他一眼:「考慮得如何了,扶柳。」


    險些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弱柳扶風。這個名字果然很適合對麵那位仁兄。


    喚作扶柳的仁兄也落了座,苦大仇深地麵對著對麵的白慕作幽怨狀:「別的事都好說,這事當真不成。當初不是說好了,酆都逍遙自,管太微垣那爛攤子?白慕,罔顧倆的情分那。」


    白慕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置可否地看他一眼。


    扶柳泫然欲泣:「這幾千年的宮主不都當得好好的,怎麽就突然改主意了?」


    白慕默然,眼中似凝了冰雪,凜然盯著嚶嚶作聲的扶柳。


    扶柳吃了癟,憤憤然止了聲,繞著雙臂坐回去:「哼,們兄弟兩個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一個外頭找的茬,一個裏頭找麻煩。等把外頭那個逮住,再來找算帳。」


    兄弟?!


    白慕終於開口,涼涼道:「哦?擒得住他?」


    「嘁,這等跳樑小醜,怎麽會逮不住?」扶柳邪佞笑道,「對的陣法可是很有信心。整個閻王府現都的掌控之下。那傢夥空有一身蠻力,對破陣這等精細活計毫無造詣,閻王府裏躲躲藏藏,撐不了多久。至多兩日,就能擒住他。」


    他們說的,不會是……鳳凰罷?!


    扶柳洋洋得意:「莫不是懷疑的藝術品?」扶柳鳳眸輕挑,驕傲無比,「瞧房間裏布下的這銀柳陣,從線條到機括,從造型到威力,哪樣不是上乘中的上乘,絕妙中的絕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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