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來這裏,沐聽雪酒後迷迷糊糊,什麽也記不清楚。


    後來,兩人大吵一架離婚,她就更沒有心思去看這個房間,這會兒才突然發現,這房間內的擺設,居然和她六年前離開時一模一樣……


    封掣不喜歡彩色,可她喜歡,因為不想再讓封掣那麽冷冷清清,所以,婚前重新裝飾房間時,她一點一點在封掣的房間裏加上了自己喜歡的斑斕的顏色。


    意料之中的,封掣知道後大發雷霆,氣得再也沒有回來住過一天。


    她以為,她走後,他一定會讓人把自己安進來的東西全部都扔掉。


    可她走了六年,那些東西,依然在……


    一絲暖流湧湧,不知從何時輕淌至全身,她被封掣自然而然拉著的手,仿佛也不再牴觸。


    封掣這時候已經走到床邊,輕輕拉開床頭櫃,取出一個黑色的絲絨盒,交給她:「看看,是這個嗎?」


    右手還被他緊緊拉著,沐聽雪是用左手接的。


    單手打開,裏麵躺著的正是她找了好些天都沒有找到的那隻藍寶石耳環……


    她原本泛鬱的眸光微微一亮,笑了:「嗯!是這個……」


    瞧著她愛不釋手的模樣,封掣忍不住問:「你喜歡藍寶石?」


    她點點頭,卻又搖搖頭,說:「也不是喜歡藍寶石,是喜歡這對耳環。」


    「為什麽?因為是我送的?」


    「……」


    沐聽雪猛地一震,拿著耳環的手指不由微微發起了抖……


    原來,他記得?


    「怎麽了?這麽看著我?」


    說話間,他空餘的那隻手又輕輕撫上她的臉。


    似還有些不適,她幾不可見地躲了躲,卻因為是他,最後還是忍耐著沒有躲開。


    她聽到他問:「你是覺得,我會忘了自己親手送出去的東西麽?」


    突然,鼻子就酸了。


    有種說不出來委屈上湧,酸得她一雙眼眶通紅。


    他用指腹輕輕摩挲過她的臉,語氣既溫柔,又無情:「確實,我送出這對耳環時並不誠心,但,更讓我沒想到的是,你會這麽喜歡這一對耳環。」


    「聽雪,你是不是……」是不是還喜歡我?


    她突然就不敢聽了,猛地退開兩步,近乎狼狽地甩開他的手:「對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間。」


    說罷,便逃也似的進了洗手間裏。


    門一鎖,沐聽雪整個人都軟滑到地上,心跳得厲害,像是壞掉了一般。


    她緊緊按著心口,手足無措半響,才慌亂地拿出手機,顫抖著打給了蘇卿月。


    「媽……」


    她聲帶哽咽,一開口便要哭了似的:「你……你交過那麽多男朋友,是不是能分享我一點經驗?」


    「會不會說話呢?你這是在變相的罵你媽濫情是不是?」


    是,你就是濫情,不承認也是如此。


    可這種時候,沐聽雪卻強烈地感覺,她需要母親的濫情來給她一點建議。


    她控製不住自己,聲音一直在抖:「封掣他……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樣了,可是,我沒有信心……」


    「我花了六年時間,才把自己變成了他最可能喜歡的樣子。可現在他卻對我說,以前他隻是誤會了我才會對我不好,其實可能……不是真的討厭那樣的我。」


    沐聽雪長長地抽了一口氣,像是脖子被卡住了似的。


    好半天,才又勉強著哽咽:「可是,他怎麽能不討厭以前的我呢?如果他不討厭以前的我,那為什麽當初還要那樣對我?」


    她語無倫次,甚至有些崩潰:「現在的我,又是為什麽努力了這麽久呢?現在的我,又是不是他喜歡的樣子呢?」


    失控的感覺……


    沐聽雪看著自己發抖的右手,覺得自己可能真的又要吃藥了。她總是在封掣的麵前潰不成軍,她總是,總是會因為他而動搖不止。


    她想接近他,卻害怕接近他。


    好像一切,都有些失控……


    電話那頭,蘇卿月一直在認真地聽著女兒哭,眼眶自己就濕潤了。


    可張口卻還是口下不饒人:「所以你為什麽要為了一個男人改變自己?因為喜歡?因為愛?別傻了……愛可是最不靠譜的東西,我不就是你的前車之鑑?」


    「嗬……男人……單身不好嗎?一個人生活不好嗎?像我這樣坐擁整片森林不好嗎?你竟然還想著接受他,真是傻到家了!」


    是,她就是這樣……


    她就是吃不夠虧,她覺得自己可能一輩子也做不到像母親這樣灑脫,因為,除了封掣,她知道自己和誰在一起都不會開心。


    可是,和他在一起,其實也不開心。


    眼淚滾下來,沐聽雪彷徨著,無助著:「媽,我好難受!」


    「矯情!不許哭!」


    蘇卿月恨鐵不成鋼的道,可終究還是心軟了:「聽雪,比起愛別人,媽媽希望你更先愛自己……」


    先愛自己……


    是啊,她從前愛到沒有自我,一切以封掣為主,一切以他為先。


    她似飛蛾撲火不顧一切,以為用最大的熱情,一定能換回最烈的愛情。


    可最終,她的真心被燒成一捧飛灰,被他棄之如敝履。


    她愛封掣,從未停止。


    但,從現在開始,在愛他之前,她要先學會愛自己。


    所以收攏自己的殼,藏起自己的脆弱,抹掉自己無用的眼淚,她……還不能接受!


    也還……不能要他!!!


    沐聽雪在浴室裏呆得有點久,出來時已經強迫自己恢復正常:「那個,耳環也拿到了,我也該……」


    仿佛知道她想要說什麽,不等她說完,封掣便道:「周姐做了你最愛吃的魚,還有蝦。」


    「……」


    沐聽雪噎了一下,半晌無語,手握著絨盒又無意識地開始輕輕摩擦著……


    那是她思考時的小動作。


    封掣耐心地等了一小會兒,才問:「還是說,你非要回去?在我這裏,就這麽不自在?」


    不是不自在,是怕自己會心軟……


    不過,沐聽雪或許這輩子都拿他沒有辦法吧!


    畢竟,隻要他不用那近乎陌生到無情的眼神對她,她就很容易妥協:「也沒有,算了……那我下去幫幫周姐吧?你想吃什麽菜?」


    封掣本想說,不用你幫,讓她們做就好。


    可聽到最後一句時,他立刻改了口:「宮保雞丁,酸湯肥牛,糯米丸子。」


    沐聽雪鬆了一口氣,還好,都是自己會做的……


    可殊不知,她這一口氣鬆下來,封掣的心卻雀躍了,看來正如周姐所說,這些菜她確實是下過功夫的。


    封掣心裏浮起了一根絲,軟軟的,九曲彎折地在他心上撓。


    那份癢癢的感覺,一直酥到了心尖上。


    想他眾星捧月地成長到如今,說是要什麽有什麽,但論用心對他的程度,沐聽雪當屬第一。


    他以前,怎麽會錯過這麽好的女人?


    就因為那些莫須有的黑流言?


    蠢!!!


    沐聽雪當然不知他心所想,還忐忑地擔心著:這三道菜以前雖然一天要練習一次,可畢竟六年不曾再做。


    不要失手才好啊!


    兩人各懷心思地下了樓,沐聽雪去了廚房,封掣剛好來了電話。


    看到是當年他委託給沐聽雪生活費的保全公司,封掣眸色深深,避開人,到外麵去接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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