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肖奕被淼淼趕到了沙發上進行午睡,剛剛眯上眼睛就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了。


    “喂,你好,找那位?”肖奕揉著眼睛拿起了聽筒。


    “肖奕啊,我是陳祖德。跟你說一下,三天後到北京參加新人王戰。”陳祖德的聲音聽起來中氣十足,看來癌細胞沒有再找他的麻煩。


    “新人王的比賽?我沒報名啊,再說了獎金太少,對局費也太低,我還不如在家好好的練習官子呢。”肖奕有些驚訝,自己明明沒有報名參加新人王戰啊。


    “我幫你報了,一直就給你留著呢。快過來。”電話那頭的陳祖德說完這句就掛上了電話。


    肖奕聽著聽筒裏傳出嘟嘟的聲音,放下電話,暗罵了一聲:“死老頭,居然不征求我同意就為我做了主。看我過去怎麽辦你。”說著一腳就將地上的垃圾塑料桶踢到一邊,隻聽見哢嚓一聲,垃圾桶裂開了一條縫隙,裏麵流出一些汁液來。


    “什麽事這麽吵啊?”房門打開了,蓬鬆著秀發的淼淼看起來有些臃腫,站在房門口打著哈欠問道。


    “老陳讓我去北京參加新人王的比賽,你也知道的,那比賽獎金少的可憐,對局費基本可以忽略。我都窮成啥樣了,還要我貼差旅費啊。”肖奕快步走到淼淼的身前,摟著她的肩膀,轉身邊向房內走去邊說道。


    淼淼一把將肖奕推向門口,說:“為什麽不去,你現在剛剛發現官子的缺陷,也作了一些相應的練習,但是還沒有實戰的練習,這次就當取練習官子好了。


    肖奕歪著腦袋想了想,說:“說的也是,不管什麽練習,最終都要在實戰中來體現,那就去吧,當作實戰訓練好了。現在我們是不是可以進去睡午覺了?”說著臉上浮起笑容就要伸手向淼淼抱去。


    淼淼嬌笑一聲,將肖奕推出門外,然後砰的一聲關上門,說:“好好的睡沙發吧,很柔軟的。”


    肖奕聳了聳肩,做了一個無奈的表情,走到沙發跟前,倒頭睡下了。


    這是肖奕參加的第二次新人王比賽,上一屆在半決賽輸給了最後的冠軍古力,一直讓他耿耿於懷。本來沒報名不參加也罷,但是既然參加了,那麽目標就定在了冠軍之上,多少也要補貼一些差旅費回來才是。


    當天晚上,古力、老聶、馬曉春等幾人,由老聶做東在得月樓小聚了一下,飲了些小酒,品了一些得月樓的名菜。肖奕就跟著馬曉春回到了那個他非常熟悉的地方。


    “馬老師,明天的對陣表呢?一過來就被古力拉了過去,還沒有時間看呢。”肖奕進了馬曉春的家門,踢掉鞋子,滾倒在了沙發上問道。


    “明天第一輪的對手?我也沒有對陣表,放在棋院了,不過我記得不是什麽知名棋手,好像你也認識,還有點熟呢,可是怎麽突然想不起來了……”馬曉春的酒喝得稍微多了些,腦子有些不太靈光了,跌跌撞撞的撲向房間。


    肖奕這段時間在淼淼的教誨下,已經很少陪含有酒精類的飲料了,這時候見馬曉春將要摔倒,一個箭步上前,將他慢慢的攙扶到床上,替他脫去了襪子,蓋上被,轉身出了房門。隨後進了自己的房間,拿起了床頭的一本馬曉春的棋譜,看著看著眼皮就開始上下打架,片刻就睡了過去。


    新人王戰的首輪比賽,肖奕坐在對局室裏看著剛坐下來的對手愣了一下,隨後哈哈大笑。果然是熟人,熟的不得了的人。對手竟然是同為雙良圍棋俱樂部的選手李海。怪不得馬曉春說他認識,還有點熟。


    “老李,原來我今天的對手是你啊,哥倆好好的下一盤。”肖奕看著李海笑道。


    李海為人老實,而且有些內向,聞言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隨後拿起棋盒請肖奕抓子。


    “老李,你年歲比我大,段位好像也比我高了,怎麽能請我抓子呢,應該你來。”肖奕接過棋盒,又遞到了李海的麵前。


    “對啊,好像是這樣的。我一直以為你是隊中的第一台,應該你抓子才對。”李海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隨即伸手抓起一把棋子,握拳放在了棋盤上。


    肖奕將棋盒中的棋子抓的咯吱作響,然後拈了一顆放在了李海的手邊。李海緩緩地鬆開手,棋盤上出現了兩顆棋子。


    “老李,你小子這麽滑頭啊,平時也沒看出來嘛。”肖奕將手邊的黑棋棋盒推到了李海跟前,裝出一臉的苦相。


    李海抬頭笑了笑,朝肖奕眨了眨眼睛,說:“你不是一直喜歡猜單數的嘛,我隻要拿兩顆就夠了。”說著將手指間的黑棋拍在了左下三三。


    肖奕苦笑一聲,回應了一個對角小目。


    兩人是俱樂部的隊友,本來應該是知根知底。但是肖奕在馬曉春的教導下,官子大進,對棋局進行中那些細微目數的判斷的長進卻知道的人甚少,這局比賽也因此在落下第一手棋之時就已經向肖奕開始傾斜。


    李海看著棋盤,有些驚異。現在棋盤上的局勢雖然還是兩分之勢,但是白棋明顯少了以往那種咄咄逼人的氣勢,那種不顧危險薄味行棋的棋風也有些改變,看起來紮紮實實,勢力實地相得益彰。雖然依舊是為中盤的戰鬥做著準備,不過漏洞卻少了許多。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肖奕竟然將黑棋剛剛送過去的先手又退了回來。


    李海實在是弄不懂,也想不明白肖奕今天下的什麽棋。抬頭看過去,隻見他一副悠閑自得的樣子,起碼從臉上看不出來他想幹什麽,看不出來他是否不在狀態。於是夾了顆棋子在手中,遲疑了片刻,率先打入到上邊的白棋陣中。然後下意識的抬眼看向對麵。


    這時候肖奕的臉色突然變得很奇怪,眼睛死死的盯著黑棋那手打入。探手到棋盒中,拈起一顆白棋,就向棋盤上落去,可是沒等落下去又收了回來,臉色微紅,牙齒咬住了下唇。


    李海感到非常奇怪,不就是一手打入啊,要這麽大的反應幹什麽?低頭看向上邊,哪知道不看還好,一看立時臉色就變了。原來剛才打入的那手棋鬼使神差的偏了一路,現在隻要白棋在上麵飛封,那麽黑棋隻能苦活在裏麵,而白棋將在外麵建立起一道萬裏長城,和左邊的厚勢遙相呼應,震懾著整個棋盤,端的是潛力無窮。一時間李海的臉色變得煞白,抬起手敲了敲太陽穴,靜靜而又無奈的等著肖奕落子。


    誰知道肖奕拈著棋子的右手在棋盤上來回起落了幾次,最後居然去占據了右邊的一個大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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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海愣了,在一旁觀棋的裁判王磊也愣了。上邊那手飛封就是一般的業餘棋手都能看出來,但是肖奕偏偏就沒去下,還思索再三,搞了半天去搶右邊的大場,實在是令人費解。


    李海也隻是霎那間的出神,回過神來馬上抓起一顆黑棋拍在了棋盤上,將打入得黑棋向中腹跳出。好像生怕肖奕反悔,將棋子拿起來重下似的。


    肖奕隻是看了看那跳起的黑棋,頓了片刻,手中的白棋點,飛,靠幾手棋連續落下,將黑棋打成一根棍狀刺向棋盤的中央。


    然而就在黑棋逃出生天的時候,李海不知道是興奮過頭還是正暗暗後怕,居然馬上又出了一個惡手。本來肖奕是用一手大飛遠遠的瞄著黑棋的棍子,以求能在左邊多占一些便宜,誰知道李海思索了一會竟然沒有理會白棋的大飛而在中間補棋,而是一手小尖逼住白棋大飛,寸土不讓。


    對麵的肖奕的臉色看起來又是非常的怪異,輕輕的咬住了左手的小拇指,臉上洋溢著一股可惜又無奈的表情,歎了口氣,拈起一枚棋子掐斷了黑棋棍子和右邊的聯係,隻留下了向左邊出頭的一個口子,但是左邊剛才的大飛一子卻正好在黑棋回家的路線上,起到了分斷的作用。現在那棍狀的黑棋突然看起來有些懸了,前途黯淡。


    顯然李海也看到了這一係列的變化,心頭咯噔一下,於是額頭上本來被空調強壓住的汗珠終於在隱忍了許久後迸發而出,一顆顆晶瑩的閃在燈光之下。


    李海呆呆的看著棋盤良久,隨後將手裏那棵被汗水浸泡的黑棋緩緩地拍在棋盤中央,大跳一手。肖奕沒有任何的猶豫,跨斷,黑棋扳住,白棋頂,黑棋壓,白棋斷,那棍狀的黑棋大龍就此被分斷開來,再無生路可尋。


    李海看著棋盤,搖頭笑笑,抬起頭說:“前麵我的那個勺子你怎麽不用飛封來進攻?”


    肖奕嘿嘿的幹笑了幾聲,有些不自然的說:“本來老馬說今天的對手實力一般般,賽前製訂的策略就是進行官子的實戰練習,所以第一次我掙紮了半天,還是沒有選擇進攻,要不就到不了官子,起不到鍛煉得目的。誰知道你接下去竟然又是一個惡手,而且我還不能不吃中央的黑棍,要不然我的實地就不夠了,所以沒辦法了,隻能選擇中盤決勝負,吃住你的那條黑棍。”


    “新人王這樣重要的比賽,馬老師竟然讓你作為官子練習來下?輸了。”李海看起來鬱悶無比,伸手抓起一把黑棋扔到了棋盤上,投子認負,然後站起身朝門外走去。


    肖奕趕緊在一旁的對戰薄上簽了個名,迅速的追上了李海,勾著他的肩旁兩人一起出了對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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